相宜慢腾腾地抬起眼皮,盯着人笑起来,复又垂下眼去,摆出一副谦恭的姿态,“公子说笑了。相宜得公子美言,方才有这样的机会,合该感谢您才是。”

“先生不必客气。”秦诏并不邀功,笑道:“是父王赏识人才,并非秦诏的功劳。再者说了……先生,有大才,岂可久居人下?”

相宜抖了下肩膀,将身子躬得更低,“公子谬赞,相宜不敢。”

“咱们本是‘旧相识’,何故这样客气。今日若无他事,两位不如到扶桐宫小聚一番,何如?”

公孙渊自知其中规矩与利害,忙要推脱:“这……”

“哎,大人不必推脱。”秦诏笑道:“那日席上,我已经请了父王示下,与两位见面,再合宜不过。”

公孙渊到底没推辞出去,只得点头应了。

三人同行。

寒暄之后,还是相宜先开口:“早先来燕一路,照顾不周,还请公子多见谅。”

“先生说的哪里话。当时秦诏一无所有,还得多谢您费心,一路上体贴关照,方才能安然无恙赶到燕宫。”秦诏道,“两位不必介怀,都是些旧事。往来艰难,再有秦宫长兄盛名在外,不识得秦诏,实乃人之常情。”

公孙渊口气微妙地说道:“公子如今盛宠,也算……得偿所愿。”

秦诏轻笑,佯作不经意地抱怨:“大人说笑了。我今早去请安,刚挨了罚呢!哪里敢说盛宠。”

“哦?这是何故?”

“说起来,还是那日吃酒惹得祸。那日席间,父王赏我两杯酒吃,不曾想,我竟吃醉了这还不算,父王唤人给我喝了醒酒汤,抱着我在园中吹风醒酒……哪里知道,叫我狠亲了两口不算,还惹了他生气。”

“……”

“……”

公孙渊和相宜哽住了。

前一句“抱着”,后一句“狠亲了两口”……

不是,秦公子你这真的不是在炫耀吗?旁人谁敢这么“欺凌”我们王上,这会儿尸身都挂在城门了。

相宜便问:“不知这样的罪过,王上如何罚得公子?”

秦诏道:“自然是狠罚,布置了三大页功课,必要写完才能吃饭。”

这也叫狠罚?……

那两位脸色复杂,闪烁着各异的光彩。

没大会儿相宜又道,“公子好福气啊。王上布置课业,用心责导,也是对公子的关切。”

“这倒是。”秦诏顿了顿,又叹气道:“不过……父王心细如发,但有一分的错处,都逃不过。少不得要说,父王好利的一双眼呢。”

说着,他微微侧头,扭过脸来,抬手指着自个儿的发冠,佯作苦恼道:“这不,晨间因在父王膝上枕乱了头发,父王又训斥了一顿,还亲手替我挂上这簪子……”

两人齐齐扭头,盯住那柄威严的帝王玉簪。

公孙渊:“……”

相宜:“……”

秦诏:父王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燕珩:?寡人是这天下的……

秦诏:那我就把天下变成我的!父王~~

??[31]哀平差:乖乖地伺候好人。

若说公孙渊转述了那日席上的荒唐场景,相宜还半信半疑,怎的秦诏还真能劳动王上赏他这样的一个美差事?

如今,相宜是全信了。

这个秦诏,不寻常。

他们三人自长径上相谈,还与吴敖打了个照面,相互见了礼便擦肩过去了。

因瞧见吴敖,又想起来这茬儿,公孙渊便提了个醒儿,说道:“公子邀我二人到扶桐宫小聚,方才见了人,恐怕生出闲话来。王上未免不高兴……公子虽得盛宠,也要小心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