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流言霏霏,燕珩从不在意。

没话么,更好,他喜清净。

然而,当那如雪般纷乱的折子一道道飞越宫墙、接连几封来自卫君惶恐的书信,都递到面前,祈求他发兵威赵、以救卫国人民于水火之中时,他忽而就不清净了。

燕珩似不耐烦,搁下信,唤德福道,“遣人去传召,命符慎明日入宫。”

秦诏:我就知道父王最疼我!

燕珩:谁来把这小儿丢出去,吵得寡人头疼。

[7]严载驾:寡人叫你不许哭。

燕司马,符定。

听闻王上夜传诏旨,符定惊得一宿没睡安生,翻来覆去寻思哪里惹了祸,滚得软床褥子都起了三层疤瘌。

因而,翌日一大早,天还不亮,他就候在外殿了。

燕王嗓音微哑,藏着未睡醒似的倦,淡淡唤人给他赐座。

符定喜不自禁,又因紧张而细汗直流,不惑之年得了这样的荣光,于这位为大燕立下汗马功劳的贤臣,也算是十足的恩宠了。

燕珩登基三年,从无有什么亲臣。至于东宫之时,便行惯了生杀予夺之权,定论朝堂有帝王之威。

这些,燕正都随他去。毕竟自小,他便踩着大燕帝王宝座玩闹,这尺寸之地,燕珩想做什么,还没有人拦得住。

符定敬畏先王,最清楚那雷霆手段。再侍奉新王,更知道继承了同样骨血的燕珩,是怎样的狠心肠。

想必腹中雄才大略,尤甚其父。

就这么细细思量了一晌,符定便猜想出来个了大概。恐怕赵卫相争,燕王必要“趁乱打劫”,狠夺一块带血的肥肉在口中了。

香风一过,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果不起然,头一句便是:

“赵卫相争,依司马大人看,寡人该当如何啊?”

符定垂眸,只能瞧得见华袍一角掠过,那声音悠悠然,因才睡醒没多久,便少了两分锐气。

他们燕王有个人尽皆知的癖好,那就是不喜早起,惯爱懒床。

符定察言观色,先答道,“昨夜王上传召,臣不敢耽搁,故而一早求见,扰了王上清梦,还请您恕罪。”

燕珩慵懒往榻椅一靠,“无妨,说说吧。”

“是,王上。三月前,臣得了前线要报,察觉赵王调兵,已与其交涉,赵王回禀,只是演兵,并无他意。臣怕打草惊蛇,故而按兵不动,又增派人手探查,于月前得到消息,双方在金城短兵相接,有几分摩擦。”符定道,“因怕节外生枝,便上禀王上,因未曾得您示下,故而不敢轻举妄动。”

“嗯。”

符定瞧了瞧人的脸色,继续道:“赵国侵蚀周边弱国,此举猖狂,乃不将我大燕放在眼里。若是由着赵国欺弱,恐怕为四海不齿,流言恐怕要说……我大燕无人,由着赵卫闹这等乱子。万一赵国吞城,别处再插手,于我们不利。”

“嗬,这个赵洄。”燕珩冷笑,“纵是吞了,也得给寡人吐出来。”

“我们若是置之不理,赵国壮大,岂非……”

燕珩淡淡睨他,“双方交战,我大燕坐收渔翁之利。岂不好?”

“好是好。”符定道,“但……今日是赵卫,明日便是吴妘。四海称臣,年愈增贡,若……若是坐视不理,恐怕难平悠悠之口。”

燕珩勾唇轻笑,“糊涂,寡人何曾说过,要坐视不理了?”

符定微怔,猛地悟出话外之音,“王上的意思,可是要,由着双方互争讨伐,再趁着分不出胜败、各有损伤之际,咱们出师有名,取……”

一阵轻笑。

短暂的沉默过后,燕珩微微叹息,而后,定定将视线锁在他脸上,轻吐出两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