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渊哥哥,早知道你也来河边赏灯,就该相约一道了。”宋清歌的喜悦溢于言表,上前就一把抱住了顾荇之的胳膊。
“啧!”一旁的秦澍见状,酸溜溜地嫌弃道,“知道你们定亲了,可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得收敛着点吧。你一向不顾自己的闺中名声,但好歹顾长渊是朝中从三品侍郎,这要是被别人……”
“要你管!”宋清歌瞪秦澍一眼,依然理直气壮地抱着顾荇之的胳膊。
春猎之后北梁使臣要求南祁皇族宗亲派人和亲,宋毓担心朝廷选中宋清歌,便求顾荇之先与清歌定亲,等到这阵儿风头一过,他便会代清歌主动退亲。
虽是假戏,但听见宋清歌和秦澍的对话,顾荇之还是觉得心中一股酸涩,隐隐泛上忧虑,竟忘了抽回自己的胳膊,一时只顾得往人群里找寻那道月白色身影。
梦里的场景变化很快。顷刻间,秦淮河岸的花灯和水波便浮光掠影一般的幻成了刑部肃穆的正堂。
顾荇之看见自己一身紫袍、十分狼狈地呆立在那里,怔怔地盯着堂上那具已然冰凉的尸体,恍惚又惶然。
“大人,”验尸的仵作掀开秦澍带血的衣襟,露出他胸前那个足有三指长的伤口,“致命伤在这里,应该是一柄带着血槽的锋利匕首。一刀下去,当即毙命。”
顾荇之觉得整个人都是蒙的,就连耳边宋清歌哀哭的声音都听不清。
“秦侍郎是为了救我才被害的。”她惊魂未定地抹着眼泪,抽噎地说了很久,但顾荇之只听清了一句话。
她说凶手是个女刺客,手法熟练、目标明确,就是奔着自己去的。
周围嗡嗡一片,吵得像七夕那一晚人流不息的秦淮河。顾荇之觉得自己好似失足落进了河里,身上绑着巨石,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冰冷的水铺天盖地,快要将他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顾荇之才目光空洞地走到秦澍身边,俯身默默替他将染血的单衣穿回去,一褶一褶地整理。
忽然,他触到一块微硬的碎片,混在殷红的血里,被染成金红的颜色。
一霎那,方才还抱有的一丝侥幸,像淹没在冰天雪地里的一点柴薪,倏然冷却。
那块碎片是她昨晚本想给他的糖饼。
梦境至此幻灭,顾荇之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屋里没有掌灯,已然看不清周围的陈设了。
顾荇之心中惴惴,赤足下了床,走到外间的案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梦里是七夕花灯节发生的事,如今距离七夕还有一段日子。可若是从事件发生顺序来看,这件事又是发生在花扬将鱼符给他之后。
现实中发生的事与梦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区别,顾荇之当下也有些拿不准,今晚花扬会不会真的去找宋清歌。但梦里,她是因为自己与宋清歌的定亲才动了杀念,而如今,他并没有同宋清歌有任何婚约。
“大人。”
顾荇之被门口福伯的声音吓了一跳。只见他一手提着个灯笼,另一只手提了个食盒,看见顾荇之穿着睡袍赤着脚的模样,似是有些意外,一时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何事?”顾荇之问,顺手寻来火折子,燃了一盏烛灯。
“哦!”福伯这才回神,将手里的食盒放到顾荇之面前,“今日下午,长平郡主听闻你出公务的时候害了胃疾。特地送了些养胃的补食过来,老奴估摸着你这会儿该醒了,想过来问问这补食要不要热一热?”
顾荇之的脸色霎时有些难看。
他略微焦灼地看向福伯,问道:“她何时走的?”
福伯看看天,思忖道:“郡主在你床前守了一下午,见你一直昏睡,天黑之后便走了。”
顾荇之闻言便抄了衣架上的袍子,神色肃然地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