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豁然响起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秦澍看见顾荇之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儿,深黑的眸子定定地望过来,看得他背脊发麻。
半晌,他听见堂上那人不容分说地问道:“在什么地方?本官也去。”
两人赶到秦淮河岸的时候,刑部的人已经将烧成了个残架的画舫拖到岸边,仵作和衙役正围着那具烧得焦黑的尸体检验。
“怎么样?”顾荇之一下了马车,便往仵作身边凑去。
“回大人,”衙役拜道,“尸体因为烧得太坏,目前尚不能确定身份,只是卑职在尸体手里发现了这个。”
顾荇之带上棉布手套,将东西接过来。他抹干净上面的黑灰,一枚黄白相间的玉便出现在眼前。
“这是……”秦澍此时恰好也凑了个头过来,嘀咕道,“这不是殿前司的通行鱼符么?”
握着玉符手微微收紧,顾荇之蹙着眉看了秦澍一眼。
秦澍立马住了嘴。
“大人!”衙役又报,“受害者好像是个女的。”
顾荇之将玉符收好,撩袍走到尸体身边蹲了下来。这人形态扭曲、姿势僵直怪异,应当是生前被捆在什么东西上面,活活烧死的。
双手被绑成这样……
顾荇之看着那两只被烧成黑棍儿却依然交叉着的手,隐隐觉得,这是她给他的暗示。
“何以见得是女人?”秦澍问。
验尸的仵作用工具指着尸体的腿间道:“这里貌似看不到男性特征。”
“嗯。”秦澍顺着仵作手指的方向看去,点点头。
“不对!”身后,另一个仵作的声音忽然响起,“受害者是男性。”
顾荇之一怔,转身只见那仵作手里的镊子上,夹着一个从受害者的嘴里掏出来的东西……
忽然之间,胸中有什么东西在翻腾,一股前所未有的凉意从尾椎骨直窜太阳穴……
“哇”
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这个平日里总是端方雅正、举止得体的顾侍郎扶着栏杆,将早膳都吐了个干净。
最后,吐到几乎虚脱的顾侍郎是被秦澍架上马车的。秦澍替他告假,直接带人回了顾府。
刑部还有公务,秦澍见他好些,便匆匆告辞了。
自从得到了范萱的消息,顾荇之接连数日都没怎么休息,现下再这么翻天覆地地一吐,气色更是差得不能再差。这会儿好容易偷得片刻闲暇,甫一沾床便睡了过去。
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觉一轮明月隐隐入梦来。
绍兴十二年,七夕节花灯会。华灯初上,秦淮河岸又是一片流光溢彩。小贩们沿着河岸将自家花灯摆上,和风月色之中,一身素雅天青色长袍的顾荇之,在一个卖银铃的小摊前停下了脚步。夏日的河风将面前那些用红绳串起的银铃摇得叮呤,不知为何,听见这一片的银铃微响,顾荇之便想起那日,她在刑部审讯室里半调笑地问出的那句:“你想不想我?”
思绪飘忽了一阵,直到一只纤白的手抢走了他手里那只红绳绑缚的银铃。
“顾侍郎,这是在给哪位姑娘挑礼物?”
顾荇之沉默着想从她手里将东西夺回来,而那人却一个翩然转身,理直气壮地拿了就走。
眉头蹙成道川字的顾侍郎只得摸出银钱,替她买了那串铃铛。
“诶,”走在前面的人见他跟来,故意放慢脚步,撞了撞他的肩道,“你没有言而无信,带着官兵来吧?”
顾荇之冷着脸,立即想与她拉开一段距离,却被她挡住去路。他停下脚步,见面前那只红润的掌心里,躺着一块澄亮金黄的糖饼。
他的脸色霎时更冷了三分,垂眸避开她的目光提醒道:“本官不是来与你散心赏灯,而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