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2)

是的呀,徽帝善于心谋、玩弄权术,怎么又会不知情呢?

一切不过是他视而不见的自欺欺人罢了。

吴汲忽然浅淡地笑了,声音低低的,近乎自语道:“陛下与微臣是自幼的情谊。微臣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若是陛下要拿回去,只需告诉微臣一声,微臣莫有不从……”

话音未落,他便被徽帝沉冷的声音打断了。

徽帝静静地看过来,眼眸冰冷,不染一丝情绪地问:“包括你的命吗?”

吴汲一怔,暗淡的眼眸垂下来,缓缓应了句“是”。

徽帝却兀自笑开。他喘息着,好半晌才平复下来,枯涩的眸子看过来,依旧带着帝王的冷傲与威严:“朕从小便知道的一件事,就是不能相信任何人,哪怕是父子兄弟。因为任何人都可以告诉你,他们愿意为你赴汤蹈火、舍弃性命,但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又都可以食言,回头便要致你于死地。”他顿了顿,道,“元尚,这些年,朕都是这么过来的……你要朕信你,无疑是奢望。”

“所以陛下便宁愿大费周章,不折手段地去夺吗?”

“是,”徽帝颔首,“别人给的,别人也能拿走;只有自己抢来的,才是谁都拿不走的。”

一席话,说得众人无言。

徽帝轻轻地笑了一声。

做太子的时候,他的太子之位便是岌岌可危。他身体羸弱,又有燕王那么一个出色的弟弟,先皇后死后,徽帝失去了最后的依仗。

太子之位成了他唯一的一根稻草。一叶障目,他便是紧紧抓着这根稻草,一步错,步步错。

先帝要为燕王铺路,他便干净利落,截他的路。

不能生育,他便利用吴汲对皇后的真心,利用皇后膝下无子、后位不稳的恐惧。

那一夜的事,他其实从头到尾都知道。甚至吴汲喝下去的那壶酒,都是他亲自选的醉天涯。

一梦南柯,笑醉天涯。

安静的佛堂里,徽帝忽然笑起来。

他看向垂眸静坐的顾荇之,声音里染上几分释然。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说,“朕记得小时候看到这句话,曾问过太傅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坏人只要不再做坏事,就可以像好人一样登极乐?太傅说是。”

“可是朕一直不明白啊……若是坏人只需要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那好人一辈子行善的意义又在哪里呢?这是不是不公平呢?”

顾荇之于青烟细聚之中与他对视:“皇上说错了。”

掷地有声的一句,响在耳畔如金石相击。

顾荇之看着徽帝,不避不闪,一字一句地道:“行至今日,皇上还不明白吗?”

“陈相曾经告诉我,放下的难,难在于屠刀一起,便由不得自己。如若还能放下,于他而言便就是最大的善。”

所以,即便是知道自己可能有去无回,陈相也依然给了徽帝最后一次机会。

“可是你辜负了他们。”顾荇之淡淡地道,取来面前那张北伐军旗,展开在徽帝面前。

上面什么都没有,只在中间留着一个“死”字。

“这是宋毓给我的,”顾荇之一边展开四角,一边娓娓道来,“他说这是燕王死后,他派人找到的唯一一件遗物。我问他为什么要在旗上写一个这么不吉利的字?他说那是一个小兵的父亲给儿子的。

“伤时拭血,死后裹身,固守国土,勿忘本分……人人都怕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可殊不知,那复杂的人性本来就有十八层。”

顾荇之一言一句,字字铿锵,而徽帝却只是如释重负地笑了笑,道:“屠刀既已拿起,朕也放不了了。如你所说,皇位之争,朕负了燕王;北伐一案,朕负了苍生;陈相之事,朕负了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