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杂货铺的窗前盘账,杂蔬煮和茶叶蛋在炉子上发出细碎的咕嘟声,汪汪窝在货架顶上睡觉打呼噜,偶有嘴馋的学子冒雪过来,搓着手、呵着白气买上一堆吃食,又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走了。

宁谧之中,院里一阵叮铃铃的铃铛声响起,姚如意侧头看了眼。

是姚得水拉着货出来了。它已经长成一头壮实大驴了,拖着新打的、带后斗的大助力车,乖乖被丛辛牵出院子,往知行斋送两桶刚煮好的牛乳,脚下走得极为稳当。

姚得水因小时便拖着车子跑,前肢和背脊都正常发育了起来,除了后腿有一条蜷着萎缩,它与正常的驴子没什么区别,它的前肢甚至比一般的驴子还壮实有力。曾经被人嫌弃要做驴肉火烧的没用小驴,如今不仅健康长大,甚至也不算没用,它已经能短途拉一些货物了。邻居们都觉着不可思议,且姚得水极为聪明亲人,不管是孩子爬到它背上,还是让它驮货,它都不会撩蹄子,温顺得简直不像一头驴。

目送姚得水叮当当地穿过小巷,顺带也瞧见大黄穿着姚如意给她缝的小棉袄,正趴在知行斋门口,仰头看雪。

雪片纷纷落下,滴到它鼻尖,凉得它呼噜噜地甩头,还打了个打喷嚏。

她不由低头笑了。

天地宁静,屋中温暖,外头是纷纷扬扬的大雪。

算了好一会儿账,姚如意揉了揉脖颈,正想起身歇会,似乎又听见有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向着杂货铺走近了。

她以为又是哪个学子来买吃食,便搁下笔,合上自己依旧满是鬼画符的账本,探出头去招呼:

“郎君,要……”

大雪中,走过来的却不是学子们,而是下值归来的林闻安。

浓云密布,细密的雪簌簌落下,伞面上都积了薄薄一层,他撑着一柄半旧的油纸伞,手里拎着捎带着买回来的糕饼,仿佛从一处纯白的世界里走出来似的,肩头、眉梢、乌浓的鬓角都沾着细小的雪粒,好似凝了一层清霜。

他渐渐走到了她面前,眼眸透过纷扬的雪幕望了过来,沉静清冽依旧。

这一刻,时光恍若在她眼前倒流,好似又回到了,曾在冬至的大雪中,初见他的那一幕。

姚如意一怔,随后,她便将手肘撑在窗台处,略歪了歪头,如同初见时那般,眉眼弯弯地问道:

“郎君,要买什么?”

只是此刻的郎君啊,已非彼时的郎君之意了。

雪落得很温柔。

林闻安站在雪里,看她那俏皮的笑,听她亲昵地唤他郎君,不禁眉目温软,也微微笑起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