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和微微一算,就能算出差不多是这个数目,见她多诚心。

他跟范景便没把钱要过来,仍由着她保管开支家用。

陈氏尝得了卖蒻头豆腐的甜头,总还想着继续干这买卖,只康和先前说了一嘴这事以后,就没再说了,时下瞅着暂先种在框子罐子里的蒻头都发芽了,不免着急。

只她又不敢贸然下决定,范家拢共就几亩田地,种菜种粮食都有些紧凑,哪里敢随意便开出一块儿来种这蒻头。

夜里,一家人便就这事儿做了商量。

范爹盘着一双腿坐在竹榻上,嘴里砸了一口席面儿上吃剩下的水酒,道:“一亩地若不种粮食,改种了旁的,缴纳赋税便从粮产改做缴钱。一亩地一年得缴五百个钱,俺听里正说,今年也跟去年一般,还是这个价。”

田地若缴钱,有一宗好便是你这年里若是丰收了,那一亩地还是只要你这些田税钱。

可不好之处便是倘使今年天灾,庄稼收成不好,那也并不会做减免,你还得缴那么多田税钱。

但若是种粮食缴粮产的话,一亩地是缴纳三成的粮食,优缺便和缴钱反过来。

自然了,也有的是人想钻空子,想着说等秋收了看当年的收成好坏再定是缴钱还是缴粮。

范爹年少的时候,姑且还能这般,后头朝廷改了律令,如今已是春播时便要定下是缴钱还是缴粮了。

春耕前里正前来询问录下,秋收时便按着规矩收粮收钱。

倒也有那起子人还是通里正钻空子的,只那也得看甚么人家,像他们家这般,自是不会得里正通融的。

康和晓得范爹的担忧,家里从不曾种过蒻头,只怕到时候没种好,收不上来东西,到时候还填不上赋税的窟窿不说,又白白少种了一亩地的粮食,连累家里头米粮都不够吃。

再者,就算是种出来了,市场风云变幻,谁晓得东西又还好不好卖,能不能给卖出去。

范家家底儿薄,不敢轻易去试错。

但康和始终觉着,若不担着风险去尝试,去做,那一辈子也便只能守着几亩薄地穷苦了。

“爹是村子里的长辈了,咱村各户人家大抵是个甚么日子,定都晓得。村里头凡是日子好些的人家,您看着他们家可是平白无故日子就好的,背地里头少不得许多的盘算和经营,家中少定是有敢干的人在。”

“天下没有一本万利的营生,若是有,也轮不着咱们这样的人家,也只有咬着牙顶着风险去干,才有可能从原先的苦日子里头钻出来。”

“我自也能在山头上继续去寻蒻头,如此这般,倒是不用占家里的地了,只山货唤做山货,便是因不好寻,今日运气好有,明日运气差便碰不着。要想挣钱,自家里种便是最稳妥的。”

陈氏听进了心里去,觉着康和说得十分有道理。

不说这村子,就是她土生土长娘家的村子,有户姓李的人家,原先也多穷,兄弟俩只有一条好裤儿换着穿。

后头实在穷得过不下了,一个便堵了性命借了钱出去干起了货郎生意,谁晓得就教人家给闯了出来,征兵多凶那几年,生是缴了一回又一回的钱,没教拉到战场上去。

要是还没冒着风险借钱干事,只怕兄弟俩早教拉战场上去回不来了。

范爹听了良久,心头已是动容,他瞅了一直没说话的范景一眼,见着哥儿并没有要言语的意思,估出他早甚么都依康和的了。

默了默,道:“干来看看也好。今年便开半亩地来试一试,倘若是不成,大不了明年日子紧一紧,也不至教咱锅都揭不开了。”

范爹都如此说了,一家子欢喜起来,这事儿便当定下了。

接着的几日陈氏多勤快,日日跟着范爹一同下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