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被缩减成慈宁宫的小?小?家宴。

太后凤体违和, 只略动了筷箸便歇下了;没了凌皓插科打诨, 席间连丝竹声都显得寂寥。不过?半个时辰,君臣便散了宴。

桂花香里混着未散的血腥气。德政殿前的金桂落了一地, 宫人们还来不及扫, 景瑄帝的龙纹靴便踏着碎金而来。

“查得如何?”景瑄帝指尖摩挲着青玉案上的密函,那是今晨刚从魏府书房暗格里起出的血书。

陆乘渊垂首禀道:“西南都司已清理?完毕, 又?查出二?百一十七人。”

他?将密折呈于御案, “龙门县换粮案的粮船,最终都在渝州码头转了向。凌衡画押招认, 当年协助他?操持换粮案的幕后之人……正是魏明德。”

景瑄帝指尖一顿,朱砂笔在奏折上洇开血般的红,“十二?年……朕竟亲手将这条毒蛇养了十二?年。”

陆乘渊凝眸, “此人行事极为谨慎。所有密令皆由死士口传,连与凌衡会面都隔着屏风。”

“好一招借刀杀人。”景瑄帝冷笑, “十年前用凌衡的贪心?,十年后借你的仇恨。若非他?亲眼见你剑贯南星心?口,这老狐狸岂会亮出禁军这张底牌?未晚,你步棋中棋当真下得漂亮。”

陆乘渊道:“魏明德老谋深算,疑心?极重?。突然与陛下反目,表面虽合他?心?意,但?倘若过?于顺利, 却反倒会惹这老狐狸猜疑。而陛下赐婚南星,臣在蓬莱阁毒发,以及罪思堂弑君, 桩桩件件都是按他?的棋路走。因此,唯独要有一着棋,要出乎他?意料,狠到让他?确信臣已恨毒了陛下。”

景瑄帝一笑,起身走出御案,“所以,那日?你与南星才在罪思堂内合演了这么一出戏?”他?走到陆乘渊身侧,轻拍他?肩头,“你们啊……连朕都骗过?了。”

“其实是南星提醒了臣。”陆乘渊喉结上下动了动,“那日?魏知砚突然现身,将臣赠予南星的白玉簪掷于地上,要挟臣之余,无意透露……南星用此簪自?戕。”

声音顿了顿,再开口时染上一丝哑然,“但?臣知道,她绝不会自?戕。”

“魏知砚了解她的性子,算准了她会逃婚,所以在大婚那日?安排了假新?娘替她出阁。没想到你更?了解南星,早就做好了准备。”景瑄帝忽然话锋一转,“不过?……你可曾想过?,倘若南星未曾服下你给的龟息丹,岂非真的要伤了她?”

“她会的。”陆乘渊声音沉静如铁。

他?永远记得薛南星踏入大殿时的那一瞥,只那一眼,他?便确定,她一定会的。

只是千算万算,终是没算到魏知砚的毒,会与龟息丹相冲。

陆乘渊眸色一瞬便暗了下去。

那一瞬黯然之色被景瑄帝尽收眼底,“魏知砚还不肯招供?”

陆乘渊摇头,“始终撬不开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