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瑄帝猛地转向陆乘渊,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你、你竟敢私调边军?!你们……!”他胸口剧烈起?伏,一手扶着胸前,一手横指众人,“一个个是要逼宫造反吗?朕若退位,于?你们又有何益?”

陆乘渊道:“陛下,臣原以为市井传言不足为信,不过是有人借机闹事。直到今日亲耳听闻才知父亲当年尸骨无存的真相,心中悲痛不堪。那些学子所言,字字血泪回荡耳畔,臣实在难以再装聋作哑。”

他说着“悲痛不堪、字字血泪”这样的话,一双深眸却沉静得像月下无波无澜的湖,声音亦是出奇的平静。

提及闹事,镇北侯开?口道:“启禀陛下,如今宁南贼寇屡犯我朝边境,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边境百姓流离失所,逃难者数以万计,更有大批流民涌入京城。若非十?年前宁南之?患未能根除,何至于?此?西南驻军虽已奉命驰援,但?终究经验不足。若得昭王殿下挂帅,必能震慑贼寇,还?边境太平!”

陆乘渊眉梢微挑,冷然道:“宁南乃家父战死之?地。若当年死因至今未明,本王身为人子,有何颜面踏足?即便去了,也只?会徒增悲愤,难以专心对敌。更何况若有边境百姓问起?当年旧事,本王该如何作答?但?……”他故作停顿,自?眼尾睨向景瑄帝,“若是有陛下的罪己诏书在手,那便另当别论了。”

景瑄帝恍悟,连道两声“原来如此”,手指镇北侯,目光却死死盯着陆乘渊,“原来你是这般要挟他们的?”

他说着,上前几?步伸手欲扶镇北侯,语气刻意?放柔,“爱卿何必如此?快些平身。我大晋人才济济,良将?如云,何愁……”

老将军却纹丝不动,“陛下!”

这一声如雷霆轰然,将?帝王最后一丝体面彻底撕碎。

景瑄帝觉得荒谬,荒谬至极!他堂堂天子放下身段好?言相劝,何时起?,连最倚重的老臣都敢对他的旨意?置若罔闻?

一股暴戾之?气直冲颅顶,他猛地拂袖厉喝,“来人!朕的御前禁军何在?!”

殿内四下寂然,众人皆惶惑相顾。

陆乘渊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帝王之?怒,讥诮道:“陛下,方?才谢侯爷所禀您忘了吗?近日流民涌入京城,叛党余孽又未清。今日趁魏府大婚,叛党已在朱雀大街掀起?暴乱。神策军虽全力?镇压,却难敌流民与叛党联手。御前禁军怕他们冲入皇城,为保陛下安危,眼下正守着宫门。陛下的口谕,他们怕是听不见了。”

景瑄帝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好?啊你,原来这一切都在你算计之?中!先是假意?不信谣言,骗取朕将?神策军调遣之?权给你。实则暗中纵容流民入城,放任暴乱蔓延。”满腔怒火无处宣泄,他连连点头,竟化作一抹个冷笑。然而笑意?未及眼底,怒气又生,“难怪连这么一桩小事都能在短短半月激发民怨,原来你为的就是今日!”

陆乘渊神色未变,“陛下明鉴,臣所行之?事,桩桩件件皆奉圣命。”

“你是在利用朕对你的信任!”景瑄帝怒指陆乘渊。

“信任?”陆乘渊目色骤然一寒,长剑出鞘带起?一道雪亮弧光,“那你可曾对得起?我父亲以命相托的信任?!可曾对得起?我母亲临终嘱付的信任?!”剑尖直指帝王心口,“又可曾对得起?我十?年忠孝的信任?!”

看到陆乘渊突然拔剑相向,众臣子陡觉形势不妙。

几?位文臣已吓得两股战战。礼部侍郎哆嗦出列,“陛、陛下……微臣府中尚有要事……”

数名官员见状也慌忙附和?,纷纷向殿外退去。

“一个都不准走!”陆乘渊剑锋横扫,厉声喝道:“来人封殿!”

甲士轰然应诺,沉重的殿门在众人惊惶的目光中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