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此人庸碌无为,哪怕自己战功赫赫。

他永远记得那年寒冬,他拖着伤病之躯从?北境赶回,只为给父皇贺寿。却见凌衡不过献了首歪诗,就换来?先帝开怀大笑。而他浴血奋战夺回的城池,只换得一句冰冷的“知?道了”。

是了,从?始至终,都?是他们逼他的。

他起初也不过只想做个安分守己的臣子,可那昏君何曾给过他机会?甚至……甚至连一个父亲对儿子赞许的眼神?都?不曾给予。

的确,这些年他确实做错过一些事?。

可为君者,当断则断。这十?载盛世,万民安乐,便是天道最好的答案。江望、青玄若在?,也当明?白这个道理,明?白他才是天命所?归!

为人君、为人臣、为人子,他自问无愧于人、无愧于心。

无数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这样的“无愧”却让他在?这无声地喧嚣中冷静下来?。

指腹下传来?凌衡颈间微弱的脉动,景瑄帝忽地勾起一抹森然冷笑,眼底翻涌着前所?未有的阴鸷寒芒。

“朕今日便让你明?白,纵使当年之事?尽数为朕所?为,纵使那昏君当真传位于你”他俯身?贴近,字字如冰,“朕也能让这天下,永远闭嘴。”

凌衡喉间溢出濒死的咯咯声,却仍拼尽最后气力,“杀...杀了我...就坐实了你的罪行...陆乘渊就在?门外...他、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十?年...”

破碎的字句出口,景瑄帝蓦地怔愣住。一股刺骨寒意?自脊背窜起不是来?自眼前将死之人,而是源于身?后的未可知?。

他的眼睑不受控制地颤了颤,钳制凌衡的手掌倏然松开,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去。

巨大的紫檀屏风上,依旧是褪色的仙鹤祥云纹样,依旧看不清屏风后的事?物。可待他再凝神?细看,这一眼,竟看清屏风正中间有一道几不可察的细纹。

景瑄帝心中莫名一紧。

下一刻,那道细纹在?他注视下缓缓延伸,如同兜头劈开的枯木,一寸寸裂开。

屏风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向?着两侧徐徐开启。

刺目的天光倾泻而入,景瑄帝下意?识抬手遮挡。待视线恢复清明?,陆乘渊清冷端肃的身?影映入眼帘。

不,不止是他。

还有以镇北侯谢林、文?远侯苏平修为首的文?武重?臣,皆沉默伫立于屏风后。

甚至还有魏明?德。

此时此刻,仿佛有一种错觉,他不是在?罪思堂,而是身?处于金銮大殿之上。

景瑄帝脑中轰然作响。

今日他分明?特免了早朝;

分明?陆乘渊亲口禀报谢、苏二位侯爷午时方至;

魏府大婚,满朝文?武理当前往道贺才是。

可为何……为何他们会齐齐现身?于此?

景瑄帝彻底收回手,凌衡失力重?重?栽在?地,剧烈咳嗽起来?,他瘫坐在?狼藉之中,大口喘息着,却扬起胜券在?握的狞笑。

第135章 遗诏(又是两章) 谢苏二人前……

谢苏二人前一日确已接到陆乘渊传信, 言明今日午时方?至罪思堂。然天?光未亮,宫中便遣了八抬大轿,将?二老急召入宫。其余三品以上官员本欲赴魏府喜宴, 行至半途也皆被?御前侍卫截住, 称陛下有要事相召,这才稀里糊涂赶来罪思堂。

及至罪思堂前, 只?见陆乘渊玄衣佩剑, 肃立阶上,命众人噤声静候。

群臣虽心中疑惑, 却也不敢违逆, 只?得屏息候在阶前。却不料,听到这么一桩桩秘闻。

冷宫寂静空旷, 屏风后二人声音激沉,他们想听不见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