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儿时房中的一处暗格,夹在一本《越绝书》的手抄本里,想来是爹或娘多年前藏下的。”薛南星答道。

景瑄帝凝视着纸笺,指腹在“决而?不绝”四字上?缓缓摩挲,“是青玄。”声音沉而?缓,带着几分了然的叹息。

他看?向薛南星,“当年之事,你知道了对吗?”

薛南星眼帘低垂,“只知其一,不敢妄断全貌。”

景瑄帝沉声道:“你所知道的,就是全貌。”

薛南星心?中大震,倏然抬头,“陛下的意思是,当年与宁南国勾结,致使陆将军战死的就是……”

“是朕。”景瑄帝指节骤然收紧,声音里压着经年累月的沉痛,“是朕……害死了他。”

原来蒋昀的猜测没错当年还?是勤王的景瑄帝,为扳倒太子,竟以边境两城为饵,暗中勾结宁南。谁料宁南背信弃义,佯攻变作真战,精锐尽出。边关守军节节败退,百姓危如累卵。

“江望得知真相后,确与朕大吵一架。朕原本以为他会向先?帝揭发,谁知他竟连夜点兵,自请出征。鹰落峡那三重杀阵,本是给太子准备的死局,有去无回。可朕来不及告知他,甚至……来不及与他道别。”

景瑄帝说到这里,声音已然哽咽,“待朕率援军赶到时,见到的就只有他的尸体?了。尸首焦黑,浑身上?下除了一段手臂,无一处完好。朕也?是凭着那截手臂上?的胎记才……认出了他。”

薛南星听罢,思绪一瞬空茫,不由地跌退半步。

原来他们?所言都是真的。

可转念间?,薛南星突然浑身一颤不对!若陆将军是临时请命,连夜出征,连皇上?都来不及相送,那母亲又是何时拿到这本《越绝书》和?纸笺的?

难道说!?

一个可怕的念头爬上?心?头:莫非陆将军出征前,曾见过母亲?

“不、不可能……”薛南星面色凝重,声音却止不住地发颤,“若真如此,娘亲为何不阻止他?那杀阵本就是她亲手设计,她明明可以告诉他真相,避开这一劫……”

“因为这四个字。”景瑄帝突然打断,眼中浮现前所未有的怅然,“直到今日,朕见到这四个字才明白为何,并非青玄没有阻止。”

“《越绝书》有三绝:其一绝子贡,以仁义之道搅动五国风云;其二绝勾践,卧薪尝胆终成霸业;其三绝勾践遵周室而?安天下。这‘决而?不绝’四字夹在其中,想来是江望留给朕……最后的箴言。”

“决而?不绝……”薛南星将这四字在心?中反复咂摸,目光无意掠过西?侧长案的兵阵图,忽然顿住,“是绝境,是绝处逢生……是……明知必死仍要决然赴战,却为后人留一线生机?”

她倏然抬头,眸中似有星火迸溅,“陛下是说,陆将军明知鹰落峡是死局,仍执意出征?”

“当时宁南十万铁骑压境。”景瑄帝闭了闭眼,“西?南军新败于沂水一战,东南军困于倭患江望仓促间?仅能调动两万兵马。宁南杀得猝不及防,要想扭转战局就必须兵行险招。那三重杀阵本无生门,却是以少胜多唯一的希望。他要用自己的命,为边境百姓搏一个转机。”

薛南星缓缓抬眸,目光越过景瑄帝,落在上?首“励精图治”的鎏金匾额上?。御书房本该是天子彰显威仪之地,可眼前这间?却质朴得惊人。东面整墙的书架上?,兵书与农桑典籍分门别类,饶是不曾翻看?,也?仿佛能透过磨损的书脊窥见里头密密麻麻的朱批注疏。

她忽然想起随外祖父漂泊的年岁。最远至祁南,连茶肆说书人都在传颂“景瑄治水”的佳话。五年前他们?逃去奉川时,途经青州,见老农捧着新收的稻谷对天叩拜,说自陛下登基后,再未见过饿殍遍野。那时外祖父驻足良久,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