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秀的眉目中藏着星火灼灼,仿佛下一刻,就要在皓皓广博的人间雪色中轰然摧开?一簇烈火,烧尽所有的束缚与桎梏。

薛以鸣见到这样的灼灼眸光,一时诧然,旧时那个指着自己鼻子?,言辞激烈教训他的人,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然而,他很快想起此?行的目的。来宁川前?,有人交待过他:

“这孩子?脾性执拗,你光说这些,未必能让她点头答应。要是她真?的冥顽不灵,油盐不进,那便”

薛以鸣稳住心神,忽然自胸口震出一笑,“南星啊南星,你不仅长得?像你娘,连性子?都如?出一辙。当年你娘也是口口声声说要遵从内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她也做了读那些女子?不该读的书,研习兵法,畅谈治国之?道,后来还妄图推行什么?改革,整治吏治。好,这些她都做了,结果呢?”

“结果就因为她肆意妄为、任性胡来,才害得?我大哥跟着程家丢了性命,才让陆将军死在了宁南国!”

薛南星蓦地怔住了。

薛以鸣忽将语气放缓,语重心长,可每一个字却仿若从井底传来,挟着彻骨寒意。

“二叔也年轻过,自然是知道男女之?间的情愫,也理?解。但?正是因为理?解,才不忍心见你越陷越深……要是陆乘渊知道你是女子?,或者不会?计较。但?倘若他得?知他父亲的死,是你娘一手造成的呢?”

第85章 李宅 “你觉得我做程耿星好,还是薛南……

夏光明明晃晃, 洒在薛南星眉间眼稍,却苍苍茫茫似起了雨雾。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茶楼,也?不知?道薛以鸣后来说了些什么?。心中空荡荡一片荒芜, 什么?都不敢想, 亦无法去想。

茫茫然之间,她不觉得痛, 只觉得悔, 悔自己为何要来这一趟,悔自己为何不能再坚定一些, 坚定地做程耿星。

只做程耿星。

“公子?”梁山五指在她眼前晃出虚影。

薛南星恍恍惚惚抬眸看?他一眼。

梁山道:“那位魏大人说衙门里还有事, 先走了。对了,他让我把这个给?你。”说着, 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递过去,笑道:“是个香囊,很?香的。”

薛南星接过香囊怔了怔, 竟与陆乘渊给?她的那个桂花香囊一样。

她指尖蜷了蜷,安静地将香囊收进袖中。

梁山见她这副模样, 愣了一愣,也?不知?她方才去见谁,怎么?从这茶楼里一出一进,短短一刻钟的工夫,整个人都不大一样了。

他实在没能忍住,问道:“公子,你怎么?了?可是方才见的那人说了什么?话?”

薛南星没应声, 只是沉默往前走。

梁山跟在身侧,嘟囔道:“咱们一路从奉川逃出来,经历这么?多艰险, 你眉头都没皱过一回,怎么?才这会子工夫,倒像是被抽了魂?”

“山哥。”薛南星忽地驻足,看?向他,“你觉得我做程耿星好,还是薛南星好?”

梁山只觉得这一问来得莫名,想都没想,“什么?程耿星、薛南星,不都是你吗?左右不过是个名字,说的话、做的事不都还是你吗?哪有什么?好不好的。”

薛南星声音像浸过冰水,“若这个‘我’生来就该是别人的债呢?”

“那就还呗!”梁山道:“该治伤治伤,该偿命偿命总比你现在跟游魂似的强。”

梁山抱胸叹一声,继续往前,抛下一句:“你们这些做主子的呀,就是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

状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将眉眼间纷乱的雨雾搅开一个豁口,竟能拨云窥见星光。

薛南星看?着梁山的背影,这才发现街市已经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