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光线昏黄,李远平垂头盯着手边小炉,熠熠火光映入他的眸中,却照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这一刻,薛南星心知自己找对了人。她默了一瞬,语声突然沉静下来,“不知先生您是否认识李申?”

然而李远平面色不改,只平静地道:“自然认识,在宁川谁人不识‘宁川四杰’。”他提起茶壶,斟满一盏清茶,“更何况,在下昔日有幸拜入李先生门下,正因敬仰其才情,才毅然决然来到?宁川,开设了这间远芳书斋。”

“不过?……”他转眸看向薛南星,“听先生说?,他在京城为官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看大人您的年?纪不出双十,何以与先生有交集?”

薛南星笑着端起茶盏,煞有介事地道:“本官只是模样略显稚嫩,实则已二十有二了。”

“我八岁那?年?,初涉文墨,便想求一良师指点迷津。恰逢宁川四异同科,风头一时无两,我就想啊,有什么能比得?宁川四杰点拨文章更为难得??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得?知李大人初入翰林,尚未迁出贡士所,便拿着文章在贡士所门口守着,没?想到?还真被我等到?了。彼时日日进出的贡士不计其数,个个拿我当傻子,只有李大人驻足看了我这黄口小儿?的文章。”

言及此处,她目光愈发深远,“我至今还记得?,李大人那?句‘胸怀天下,心系苍生,方能立言不朽’。正是李大人这句话,如晨钟暮鼓,让我得?以在景瑄五年?中了二甲解元。”

听到?这里,李远平眸中渐渐笑意?温熙,“是老师的脾性,唯才是举。”

说?着,他似乎意?识到?什么,“景瑄五年??如此说?来,大人十七岁便以高中进士?”

薛南星微微颔首,心里却不由地有些心虚。

适才李远平虽然恭谨,但并不十分热络,眼?下听了薛南星这一番话,不知是因着李申这层渊源,抑或多了些文人间的惺惺相惜,态度格外诚挚了几分。他目露钦佩之色,双手端起茶盏,做敬酒状,“真是失敬了。”

薛南星以茶盏相迎,笑而回敬。

两人轻啜一口,随即薛南星收起笑容,轻轻叹息:“只可惜,本以为此番来宁川能有机会再见李老师一面,谁料一到?此地,便从?何知县处得?知李老师早已告老还乡,连带老师那?间书院也?没?了。所以我才让沈兄陪着我过?来这‘远芳书斋’看看,若能得?知一些李大人的近况也?好。”

然而还未及李远平回话,只听得?院中“哐当”一声。

二人皆是一惊。

薛南星循声望去,只见月娘怔然站在院里,纸、笔、卷轴在脚下散落一地。

“夫人,您没?事吧?”家?仆匆匆赶来询问。

月娘摇了摇头,只道无事。李远平却吓得?不轻,搁下茶盏冲过?去,指着家?仆斥责道:“怎么回事?说?过?多少次了,不能让夫人拿重物,你怎么就是记不住?”

月娘将他的手拢回来,握于掌心,“夫君息怒,几卷书画几只笔而已,是我坚持要拿的,我是有了身子,又不是有了绝症,哪儿?就这么娇气了。”

“不许说?胡话。”李远平轻声责备,面上的怒气却已是消散不少。

“妾身遵命。”月娘笑着点了点头,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道:“不过?今日忙了一日,身子乏了倒是真的。”说?着,她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正从?晴翠庭走过?来的人,为难道:“只是夫君答应了要与几位大人一同吃茶……”

李远平略一思?忖,回身几步,对薛南星拱手道:“实在不巧,月娘她身子不适,眼?下还不知有没有伤着,我想……”

“明白。”薛南星点了点头。她方才刚走过?来,先是见他夫妻二人耳鬓厮磨,又听了这道“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