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柏淑美身旁,他停下脚步,低声说:“的确晚了点,早点睡吧。”
他一点留恋都没有,柏淑美不敢置信,奉星如竟然对他这么冷落?比起纯粹的怒,他还掺杂了惊怕那天无缘无故对他们甩脸色,并不完全为了奉星如不愿承认他们关系的为难,还因为一缕旧日的阴影。阴影穿过二十年的岁月,他亲手摔破那颗赤诚真心,此后,它一直藏在破镜重圆的缝隙里,玻璃渣子般,常在不经意的瞬间刺破他的手。
发怒,有时候只是恐惧的矫饰。
老同学的出现,终于逼迫阴影现身了,柏淑美这几天一直在胆战心惊里猜测种种恶兆:看见他们,奉星如焉能想起那段时光;他们会谈什么,会说什么,那些过往的人和事,奉星如又怎么看待那场旧情,怎么看待他,会勾起多少余恨?
他会不会……会不会失望,继而放弃今天的自己……
柏淑美告诫自己应当镇定,万不能自乱阵脚,但他的唇瓣瑟瑟发抖,连手心都沤出粘腻冷汗,他仓皇回头,扣住奉星如的手腕,真正的心声不敢泄露,只好苍白质问:“奉星如,你什么意思?跟几十年不见的外人吃了顿饭,回来就给我摆脸色?!”
奉星如没有心里与他争吵,更没有心情息事宁人,他拨了拨男人的手,却被抓得更紧,奉星如眉间拢起阴郁,难得冷声命令:“我没有这么想,你放开我。”
“你没这么想,意思是我冤枉你,我胡思乱想自作多情?!”
奉星如本来没想生气的,这下子也蹿起火来:“柏淑美,很晚了,你非要跟我争?”
“我跟你争?”柏淑美脸上迅速浮开一片狰红,他怒视眼前的人,胸口倒灌下一股冰冷的空气,团团膨胀,挤得他的胸廓不得不尽力扩张,呼吸粗重。他红了眼眶,震惊又怒不可遏,拔高了声音责问:“奉星如,是我要跟你争?!”
“干什么,又干什么?!老五你放开他,大晚上吵什么架?”
他们的争执声惊动了全家人,柏闲璋在楼台上飞快一睥,出声呵止。而柏兰冈已经率先下楼,一手拽过奉星如拖到身后,用目光责备柏淑美,拧头支开奉星如:“你先上楼,洗个澡,等我。”
“柏兰冈你别多管闲事!”柏淑美就差指着柏兰冈鼻子骂,柏兰冈哪里忍他的气,立刻转眼对峙:“柏淑美你才是,脾气发够了没有?!”
他尾声骤然消散,臂弯被人一扯,是奉星如,奉星如对他摇了摇头,哪怕灯辉映照,也暖不了他的冷淡:“二少爷,走吧,我跟你上去。”
柏兰冈包住他的手,斜乜一眼柏淑美,与奉星如转脸就走。柏淑美愤懑不平,柏闲璋拉住他,夹起眉头沉声制止:“行了老五,你也冷静点,怎么搞的,你们怎么回事?”
急怒来得快退得也快,柏闲璋几句话的时间,柏淑美肚子里的火山停息了,他调整呼吸,感觉自己平静多了,才转脸回答柏闲璋,仿佛需要斟酌,话音里的间隔显出一段思维活动的痕迹:“没什么事,这几天,他很老同学的联系未免太多,我看不过眼而已。”
柏闲璋对他的回答,是怀疑的。但柏淑美和奉星如之间横亘的枝节并非他们能插手,他不信任,嘴里缓和,眼光却很审视:“他们老同学几十年不见,多讲点话也正常。五,你的精神可以放松,不用那么紧绷我看,你平时逼他逼得太紧了。”
柏淑美撇下眼,他难道不知道么。可对上奉星如,一则是两个人性格使然,他强悍惯了,奉星如是个你进我退的,自然退让他;二则,还有那阴影作祟越是感到危险,越要拿捏奉星如这是检验,他时时需要通过奉星如的依顺和包容,确认奉星如仍然对他怀有爱意。
柏淑美知道自己心结扭曲可惜积重难返,从前的过错枷锁一般镣铐在他脖颈上,奉星如随时可以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