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他们的号,柏淑美收了手机,下巴一抬,“两位。”也不用小姑娘小伙子怎么问,抬腿就走。奉星如赶忙跟上他,在隔间里坐下家后,见柏淑美只低头用餐厅提供的袋子遮盖自己的外套,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他连忙对恭候的小姑娘笑一笑,翻开菜单:“一个菌汤锅,一个番茄锅,明虾,黄喉、牛肉、羊肉、牛肚、百叶、掌中宝……饮料?不要冰的,也不要带汽的,就益生菌吧,小吃也不要辣的。”
他点完了向柏淑美征求:“可以吧?你还想加什么菜?”
小姑娘出了单,呈递奉星如,顺便交代:“先生您看看,如果还要加单可以扫码,也是一样的,您放心!”
柏淑美终于撩起眼皮他斜乜一眼奉星如,奉星如识趣地站起身:“我去调味碟。还是酱油和麻酱?”
等奉星如调了两碗味碟回来,柏淑美约莫气消了些,已经主动地执着勺柄滚动锅里的汤。奉星如面前也盛了半碗,他受宠若惊:“天呐”
“没放蒜,也没放辣椒,只放了点香菜香芹,胡椒粉也有一点。”
柏淑美垂眼看去,奉星如为他调的这碗味碟,避开了一应刺激的葱姜蒜椒,只有深褐色的生抽,面上一层金黄香油,嫩黄碧绿的香芹碎和香菜碎。
“你拍得真不错,一点都不生硬。在剧组里面怎么样?”
“讨厌死了。经常ng,那个吃云吞的镜头拍了三十几遍,我现在看见云吞就想吐。”
汤滚开了,奉星如滚下牛肉丸、鱼丸,烫起黄喉跟牛羊肉。他说的是今晚的电影他们早过了小年轻约会下影院的年纪,两个中年人看什么电影,怪无聊也怪肉麻的。今天是特地为柏淑美而来。这是一部致敬当年一位歌坛巨星的电影,复刻了她的一生,而柏淑美的父亲,则几度与那位巨擘传出绯闻。很难说他们有没有情,柏淑美父亲的生命在人生星途最辉煌的那一刻戛然而止,短促得像一阵凋敝在绚烂之巅的烟花。
他留给影迷和人世间的,除了一些依稀看得出年轻张狂的影像,便只剩下他那个脸蛋、脾气几乎翻版的不肖子。
导演辗转联系上柏淑美,没有劝他接活,而是邮寄了许多光碟刻录整整一大包,柏淑美不愿意碰,搁置在厅角冷落好几天。还是奉星如代他拆的包,两个人在柏府那间放映厅看了一个礼拜。
导演执拗而古怪或许大才子都有些独特的、迥异于世的脾气,他年轻的时候就很有些惊人语录,作风是令演艺圈闻风丧胆的苛刻,坚信如今太先进的电子设备腐化了美感,他的作品一直有种粗粝的胶片时代风情。因此明明可以靠网络传送的影片资料,他非要寄来一大包这几十年间收藏与刻录的碟片。
他一句话不多说,他知道有人按下播放键的那一刻柏淑美会甘心进组的。果然,在奉星如陪着柏淑美一张一张看下去,箱子里的碟片越来越少,最后的两个晚上,柏淑美一个人枯坐在岑寂的影音室里,再次放映那些碟片。天花板上的星辉似有若无,奉星如靠在门边,从门缝往内一窥,觑见柏淑美盯着银幕上那张几乎与他一模一样、甚至漂亮更甚、显出轻浮与柔媚的脸庞,他此时此际,会想什么?是感慨,是憎恶,抑或缅怀?奉星如不知道。
他背过身,一种莫名的悲清拽着他的呼吸下坠。几乎所有人都知晓柏淑美不喜欢他的父亲,周围人顾忌,也很少在他面前提及。前两年他父亲那边的亲戚有人犯了事,求到他面前,反而被他的冷淡逼退了,判得更重。柏淑美这种恨屋及屋的偏激,几十年里树敌无数,奉星如都看在眼里。
但他很少置喙。也就当年柏府事发、他被无端扣押,他质问过那一回。春秋岁岁增添,他想通了一些道理,生命其实很单调也很单薄,寿命漫长,总要倚仗一些东西支撑余生。活着,仅仅是为了活着而已。既然如此,那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