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
终于是天光乍现。柏千乐面色不改,心里却翻起风浪,怪不得从前柏兰冈总是行踪神秘,原来这里头不止柏家的份。强悍如他,也作了人家好用的手套。
他甘心么?当年坐在这里,面对游刃有余的老何、或者比不输于老何的其他人这些真正抓着权柄的巨擘,柏兰冈也是只字不提,他点头得甘愿么?
柏千乐不知道。他喉头呛出血腥气,那是强烈的愤恨逼出来的不甘愿。柏兰冈的沉默或许是接受,而柏千乐的沉默,是无声的回绝。这是他身对权势锦斓袈裟在人间的金身塑像唯一可作的反抗。老何明了,只笑:“千乐,不要不愿意。我不是空口提的。别的小孩看不懂人情世故的时候,你已经很应变了,这是你的聪明。只是聪明过头,你就没有你叔伯那样子的血性,你要爬到闲璋那样的高度,我看是难。我睇得好明。”老何讲了句方言,同时竖起剑指隔空点了点他。
老何叩了叩台面,柏千乐瞥了眼他的杯子,主动起身续茶水。除了絮絮的水流声,一时岑静。添了茶,老何端起来抿了抿,随手又置下瓷盅。“还有件事,倒是我的私心。我有个小孙女,年纪也不大,跟着她父母地方上调职长大的,所以没有这班京城公子小姐的坏脾气。她母亲今年升进部委了,她也来看看我。你们都是年轻人,接触接触不要紧。我是这个意思,你怎么想?”
柏千乐定了定气,他想,从小老何对他便照顾颇多,更是在一班大院子弟里对他青眼有加,他以为这便是老何的欣赏了。不料老何赏识他如此,宁愿将孙女都交托自己,何家金闺,难道会缺乘龙快婿?老何却把这红线签在自己手上。不论是非,对一个男人来说,这都是“知遇之恩”。柏千乐很承他这份恩情,然而一码归一码,苦恋而不得,便成了刻骨的偏念。他心里再容不下不相干的男女了。他叹息,恩义难辞盛情难却,他竟是要做这最难的事:“爷爷,您看重我,这份赏识之情,我很感激。以前您交代我办的事,我都照办;读军校的时候,您要我认真学习技术,将来努力报国,我也都听话。只是这两件事,恐怕我都不能答应您了。我知道自己没有大伯坚定,没有二伯血性,但是我也有理想。我除了是柏家的子孙,更是党和人民的将士,何况是军队培养的我,也是军队塑造的我,我不能当逃兵,这是忘恩负义。就像您的屏风,满江红,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忠君报国,男儿志在天下。”
老何点了点膝盖,微笑着说:“不错,男子汉就应当志在天下。”
“至于您的小孙女,我相信您看着长大的孩子,秉性自然是极好的。只可惜我心里已经有人了,哪怕不成,我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了。您记挂我,与我而言更是恩重如山,只是我实在不是妹妹的良缘,白耽误了她。”
老何听完,笑容简淡了,他微微垂目,思忖着什么。随后他吟了声,“嗯,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也有你的想法。”
而柏千乐辞别之前,他猛然地一句话,倒差点逼出柏千乐浑身冷汗,他笃定地说:“是老二家的那个吧。”柏千乐惊愕地回头看他,只见老何还是那副温和而洞察万物的微笑:“多少事我都晓得些,天底下瞒得过我的事不太多。”
功名半纸,风雪千山。
99下
是为了哪个人?李休复放下暧昧的钩子,用暗示的眼色端详他,笑容很坏,却不再提。她得逞了。凌冽山风灌入窗里,奉星如搭着方向盘,他不愿分心,可钩子吊着他,鱼线拽着他的神思,漂浮,旋转。他已经年过三旬,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被一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真是好笑。
奉星如想,今年不是是否流年当道犯了太岁,否则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时候村子里办庙会,妈妈也抱着他看过那些龙争虎斗,灯烛彻夜、香火缭绕,浩浩人声里,游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