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时而点?头,认真地听。
在陆之昂情绪激动的结尾,她用纤细的手指将?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垂下眼眸,思索着开口:
“回家吧。”
她说。
那声音有种奇怪的魔力。
细细沙沙、似滚烫粗粝的细沙,以及遥远馥郁的、仿若来自古埃及的幻梦感。
“或许,家庭二字之所以富有魔力,只?可能是因为人们渴望这种无法选择的命中注定。”*
她转过脸来,温和地望向他。
不知是不是陆之昂的臆想:她那双静谧如?湖泊的眼眸似乎泛起绵柔的涟漪……那是鼓励的笑?意么。
“等你长大,要谨慎地选择可以共度半生的家人。”
“……”
……为什么她不是他的姐姐啊。
这是阅历尚浅的陆之昂唯一能够想到的、和一个?人结下牢不可破的关系纽带的方式。
可惜,脱离现实的愿望无法实现,他和她只?是短暂地交汇,年幼的陆之昂还没有掌握自己命运的能力。
他后来故地重游很多次,却都?没有
再遇到仅有过一面之缘的故人。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终于拥有了选择的权力时,也终于再次见到她,那是在邵景举办的朋友聚会上。
而她,已然忘却了他。
…
…
…
3.《夏》
父亲,出轨了。
以一个?孩子?的视角来看,父母之间怎么都?应当是有爱的啊。
那些温情脉脉的对?视、依偎和扶持,难道不是爱吗?爱难道不是一种类似于挂在卧室墙上的婚纱照一样的东西吗?它难道不该是一种线性持续、永恒不变的状态吗?
……为什么呢?
透过未关紧的门?缝,费鸿光睁大了眼睛。
只?见卧室内、婚纱照之下,两具白?花花软腻腻的肉.体压在一起,野兽似的,持续性地发出一种似痛苦又似欢愉的声音一对?相互磋磨的魔鬼。
……好?恶心。
反胃感涌了上来。
此刻,他不合时宜地想:似乎那断断续续的呻.吟声,都?比所谓的爱长久。
“……”
性,杀死了爱。
很长时间里,费鸿光都?相当厌恶欲.望,厌恶人类本能的冲动。
自那天?以后他就患上了性.功能障碍。
他天?真的爱情观过早地经受了毁灭性的打击。出于难以启齿的复杂心情,以及对?亲密关系打心眼的蔑视与怀疑,他开始营造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式人设。
他似乎骗过了所有人。
直到遇到她。
说实话,那并不是一个?多么美妙的场合。相反,简直是一切令人恹恹事物的集合体。
炎热的天?气,刺目的阳光,摩肩擦踵的观众,那些汗涔涔的看起来就黏腻的手臂脖颈,以及俗气至极的、震耳欲聋的音乐,还有那些化?着浓妆俗气至极的男人女?人。
他戴着墨镜,坐在二楼的咖啡厅,吹着惬意的冷气,双腿交叠,朝楼下的舞台投去一抹兴致缺缺的目光。
正?要收回视线,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回到桌面厚厚的专业书籍上时,他猛地一顿。
“……”
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呢?
是自以为坠落的铁块忽而意识到,所谓的危险而无望的下坠感原来是磁力的吸引么?
总之,这一刻,他忽然明了:他所有的彷徨痛苦徘徊的歧途尽头,原来都?指向她。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舞台上那个?领舞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