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选的地儿高了,抬棺上山或是以后祭扫时也得是费些力气,故而半山腰的墓坟位置才是多数村民的选择。
当然,这里头并不包括洛瑜的外祖母。
“那年我叔父和婶母匆匆赶来,也没有来得及给外祖母办一场丧事,就十分潦草地把外祖母埋在了山脚下。”洛瑜轻声说着。
两人一同沿着泥泞的黄土路往河边走,祁凛彻弯腰作势要抱起她,她摇摇头说想自己走一走,“这条路曾经走过数百数千遍。幼时最爱来河边玩水,摸到好看的石子就带回家;还有小虾米小河蟹,只要翻开浅水边的石头,保管一抓一个准;若是偶尔遇上干涸,村里决计有大半的婶婶争相奔告,急着赶来,挽起裤腿,提着竹篓,去到河中央捡田螺,河中央的水草最多,不管鱼儿还是虾米或是螺子,都是最肥的……”
说起幼时的童趣,洛瑜如数家珍,简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才下过雨,这条路并不好走,湿黏的黄土泥巴牢牢扒在鞋底,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鞋底就“增高”了两寸。
洛瑜停下话头,垂眸瞥向祁凛彻的鞋果然也没能幸免。连袍角都爬上了几个污泥点子,不过他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依旧走得不急不缓,迁就着她的步伐。
“夫君是不是从没来过这种乡下?”
祁凛彻迎着她含着两分期许的目光,默默叹口气,说:“是。”其实,他去过比这更偏僻更脏乱的山村,罢了,就迁就她,按她想的回答吧。
果然就见洛瑜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村里自然不能与繁华京城相比,不过夫君可莫小瞧了,村居生活怡然自乐,也是另一番烟火景象。”
祁凛彻边听她说着,想起了京城来的那封信。若是韦留益父子没有强行带走、逼迫她,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些噩梦的发生,或许她也就不会去京城,依然在此处过着平静而快乐的生活,当然,他和她也就不会再有交集……
过了桥,就到了河对岸,再穿过一条狭窄曲折的小径前面就是山脚了。这座山没有名字,村里人只用“那河山”,意即河那边的山,来指代。
洛瑜似是想到什么,偏头问他:“夫君,你该不会……”
该不会把她外祖母的坟也修缮了一遍吧……
祁凛彻无奈,“那倒没有。”入土为安者,没有经过她的同意,他岂能擅作主张迁他外祖母的坟。
“到了。”洛瑜拨开枯草腐枝,露出一个稍稍隆起的土坟。她的声音难掩哽咽,“外祖母,阿瑜来了。”
这座土坟没有立碑,周围杂草荆棘横生,显见当初下葬时的匆忙与敷衍。
祁凛彻没有让她动手,他挽袖利落地除去了枯枝杂草,将土坟周遭清理得干净明敞。
土坟就在上山的路旁,无数人沿这条路上山下山,留下无数脚印,外祖母就静静地立在这里,望着匆匆过路之人,眺着河对岸的老屋,盼着身在远方的人。
洛瑜忍着鼻酸,把坟前的败叶扫到一边,转头见祁凛彻已清理完毕,露水顺着他小臂滑至手背上。她拿手帕给他擦干,摸了摸他的手,不冷,她替他放下袖子。两人在坟前跪着烧纸,燃了一对香烛。山间的风渐渐小了。
“外祖母……”洛瑜侧头看了眼身旁的祁凛彻,又对着隆起的坟说道:“您在天上一定看见了吧,他就是我的夫君,陪我一块儿回来看您来了。”
那厢祁凛彻跟着她的话,郑重肃然地燃了三根线香伏身三拜,也唤了一声“外祖母”,说道:“您放心,我会好好待她。”
这一刻,洛瑜竟不合时宜地生出一丝拜堂成亲见长辈的错觉来,他朴实而庄重的话语却比海誓山盟更打动人。
后来她开始絮絮与外祖母说起这些年的事,祁凛彻仍是安静地陪在一旁,没有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