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燕燕,你逾越了。”
说过让她管好眼睛,这泪眼婆娑眸光潋滟的情态,又在勾引谁?
李致狠心甩开,弯腰捡起手札,拖开椅子落座。他扫一眼浮尘,平心静气道:“下不为例,出去。”
果然,只要找准方向,认清形势,绝对不会吃亏。浮尘俯拜推出书房。
“殿下,我给您熬了梨汤,喝点吧。”郑妤把梨汤端进来,放在他手边。
李致一眼不看推开,信手抽出一张纸铺开,拿下最毛糙那支羊毫笔,正欲喊岁稔研墨,郑妤抢先拿起墨条。
“不用你,出去。”
“举手之劳,殿下不必跟我客气。”
“有事直说。”他身心俱疲,无暇耗费心力听她拐弯抹角。
“太后娘娘让我来的。”
只消这一句话,李致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卢清漪不想让他废帝,为此找他谈过好几次。
准确来说,卢清漪是不想他改立李翊。他还未拿定主意,废掉李栩之后,皇位由谁来坐。
“你要给她当说客?”他飞快运笔,纸上墨迹横飞,出锋尽显杀气,“废帝之事本王心意已决,不因任何人更改。”
落纸云烟,飘逸潇洒,郑妤仔细看了许久,才认出“能者居之”四个字。
“我知殿下凌云志,从未想过劝阻。殿下文韬武略,爱民如子,御人有术,既能善用贤臣,又能利用佞臣平衡局势。”她嫣然浅笑,“说句大不敬的话,私以为普天之下,没有人能比殿下更配那个位置。”
笔锋一顿,李致定定望着她,琢磨用意。郑妤郑重点头,暗暗表明所言皆出自真心。
“那你呢?”
“我?”郑妤摸不着头脑,眼中充满疑惑。
他沉吟再三,垂下眼帘,假装漫不经心问:“你愿不愿意,站到本王身边来?”
“可以啊。”郑妤放下墨条,欣然站到李致身边。
他恓恓嗤道:“又装傻……你很清楚,本王不是这意思。”
“燕燕愚笨,还请殿下明示。”
“你愿不愿意,当我的皇后?”
“嗯不愿意。”
意料之中的答案,直白发问反而自取其辱,连追问原因都显得多余。他抬腕提笔,继续乱写乱画。
看他脸色不佳,郑妤假设出千百种可能。她拍拍自己的脸,试探问:“殿下的意思,莫非只有我答应您,才能获得太后娘娘想要的结果。”
那也不是不行,郑妤想,反正他们的婚约只剩两年半,回到深宫牢笼再住两年半,避免小晋王落得跟李栩一样的下场,值得。
李致何尝猜不到她的心思,立时道:“不止,撕毁和离书,解除契约。”
“敝帚自珍”四字跃然纸上,同左侧“能者居之”一一相对。
郑妤取下一支细笔狼毫,于砚上轻刮两下,倾身落笔。
“舍本逐末?”李致微哂道,“清丽隽永,字写得不错。”
“殿下,您不该为必然离开之人,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诚然,是太后娘娘让我来劝您,可其中不乏我的意愿。”
“您已经等八年了,我希望殿下得偿所愿。”
穗丰,五谷丰登;岁稔,年成丰熟;远谟,深谋远略。而须弥,在佛教中意为三千大千世界中心。
“你倒了解本王。”他似笑非笑嘲弄。
羊毫飞旋搭在狼毫细笔正中,李致用力一按,细笔向下弯曲。两支笔纵横交错,只要羊毫再下压一寸,细笔势必拦腰折断。
错就错在,羊毫质软,难克刚硬。
他将两支笔一起收入掌心,任意丢在案上,改说他事:“今日早朝,温大人称已勘破溺亡新娘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