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起来,冯令仪神清气爽,陪他用过早膳就容光焕发(……)的准备出门了,还是薛君想起来提醒一句:“早晚风大,加件衣裳再走吧。”

常禄儿闻言立刻屈膝,一边令人去取披风一边小声告罪。小娘子忽的想起一事,整着衣襟对他道:“今年重阳节,不如你代我御射吧?”

薛廷心头一突:“……怎么了?”

她待他好,肯听他的劝谏、愿意放权给他,甚至……默许他参与品评朝政大事,都是在某种隐形的范围之内。冯令仪是皇帝,九五至尊,生来就对权力无比敏感,薛家人能执掌一州、把控漕运,军权却是绝对摸不到边的。

代天子御射,是在军中建立威望的绝佳机会。

“武举选拔出来的大都是少年,这个年纪和资历……就算朕一意孤行,强要给他们高位也断然无法服众,一个不好还会弄巧成拙。”她微扬着下巴,方便他系上披风的带子,“但你不一样,你是薛庆云之后。”

北周太尉、赫赫威名的八柱国之一,一生南征北战、胜绩无数,在史书上留下了不输刘虎(前朝高祖祖父)的一世英名。这方面他天然就比别人占优势,更易博得军人的好感。

“可我并不精于武艺啊,”郎君直觉此事不可为,边笑边道,想尽量委婉的打消她的念头,“等他们发现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其实是个病恹恹的药罐子,怕不是要当场破口大骂,说我堕了祖先威名。”

他的确喜欢她,也能清楚的感觉到令仪对自己的情谊,这不代表他会被所谓‘喜欢’冲昏头脑,傻乎乎的挑战君王的底线。

历朝历代最不缺的就是奸妃佞幸,此时的宠爱、恩典,来日都会变成罪过、逾越。他不会拿自己和家族冒险。

冯令仪这次出奇的坚持,撒娇都用上了:“射个箭而已,累不着的。你就当是帮帮我……”

他迫不得已应承下来:“那好吧,不过只此一次。御射御射,你亲自拉弓才叫御射啊。”

直到数日后李修言重任尚书省右仆射、加封太师的消息传至内宫,薛廷方悄悄的松了口气。原来是为了制衡李相。

他没有深想为什么好端端的,冯令仪会再度恩封李修言。自前朝起,三师三公都成了虚衔,他已是正一品太傅,实际上的宰相、帝师,这次晋封等于砸实了他‘百官之首’的名分。

也许是不敢吧,又也许是不愿。

“陛下现在哪里?”清早起来眼皮就跳个不停,书也看不进去,薛廷望了一眼窗外,天空灰蒙蒙的 ,想是要下雨了。

不一会儿小太监低着头进殿答话:“回殿下,听甘露殿那边说,陛下午后出宫了。”

“抬起头来。”冯令仪饮罢温茶,支着头斜倚在隐囊上,发间一支七宝步摇随着呼吸说话轻轻晃动。

“是、是……”年方十八岁的郎君一袭布衣,脚上的鞋子还打着布丁,满身挥之不去的豆腥味儿。余光瞄到她鞋面上熠熠生辉的明珠,嗅到四周昂贵典雅的香气,贵人们再四强调的礼仪规矩顿时忘到了九霄云外,他脸皮涨的通红,一双手来回绞着裤腿,张口便是土里土气的京郊方言,“俺……俺叫不是,先见过、见过贵人。”

时任京兆尹的裴如意瞬间提起了心,本以为她会着恼,没想到女皇陛下噗的笑出了声,全不在意似的:“无妨,不必拘礼。”

乔四郎脸更红了,抬头觑了一眼裴如意,见裴公微微点头才终于放下心来。

他本是永昌县内一商户,靠磨豆腐、卖豆腐赚两个小钱。家中共七口人,除耶娘外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一大家人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喂鸡、喂猪、磨豆子、熬豆浆、点卤水,如此才能赶上中午东市开门,挑着担子进神都做生意。

十日前他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