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献灵从他怀中抬起头:“简正夷原籍江南西道,族人所在的潭州距江州不过几日车程。”
谁也不敢担保大雨会下到什么时候、还有多少百姓无辜遭殃,哪怕触怒龙颜,哪怕有可能性命不保,这一次他坚定的站在了至尊的对立面。
女皇看了他的奏折,怒而罢相。
“……”
姚君的反应与她如出一辙,久久不知道该说什么。至尊像一辆失控的牛车,似乎没有什么能令她停下来了。
“我周没有独相的先例。或是两人或是四人,没有一个人独揽大权的道理。”她深吸了一口气,“至尊点了覃愈。”
这是另一处让她深感不安的地方。出将入相,大周没有明确的文臣武将之分,前尚书省左仆射王昴早年就领过兵,陇右、河北的诸多将领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文人出身。覃愈身为汉臣,这些年辗转凉州、甘州、肃州等地,亲自带过兵治过民,对西域形势更是了若指掌。
是她疏漏了什么吗?为什么偏偏是覃愈,偏偏在眼下这个时候?
六月初一日,至尊以“事母至孝”为由加封淮阳公主为孝安公主,初三安息王子上表,愿以国后之礼迎娶公主,至尊批了一个允字。
“……您说什么?”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冯献灵脑中嗡嗡一片,担忧已久的第二只靴子终于落下,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震惊更多还是释然更多,“元元今年尚未及笄”
隔着一重纱幔,冯令仪的声音和面容都显得那么遥远,她依然温柔的微笑着,像在说‘明日随朕赏花吧’:“长乐公主当年十一岁就出降了,城阳公主亦是十三岁成的婚。就算不便同房,先行婚礼也没什么不可以。”
……
殿下很难不觉得这个场面荒诞可笑。尽管不知道是什么让至尊起了如此念头,将李逊远调出京就是为了今日吧?还有那个莫名横死的突厥人,是鄯思归递给她的投名状?
她有很多话可以说,遥控西域不一定要通过安息,鄯思归为人反复,绝不是什么可靠可信的盟友,还有吐蕃和突厥,突厥人狼子野心,焉知不会同他里应外合……然而小娘子跪伏在地,搜肠刮肚半天也只能吐出一句:“母亲,元元是您的女儿……”
约一炷香后,帘内传出女声:“皇太女作此语,是想强君胁众吗?”
冯女
无声的威压透过布帛轧在她背上,一瞬间冯献灵仿佛能听到脊骨被迫弯折时不慎发出的细碎轻响。殿下以头抢地:“儿不敢。”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丽正殿的,只记得哭声,到处是哭声,呜呜咽咽吵得人脑仁疼。随口叫住一名小宫女,对方惊恐不已的趴在地上,身躯颤抖如一片狂风中的落叶。
“殿下,殿下节哀……”
冯献灵转了转眼珠,目光略过案几上彭四郎、彭十八娘递上的请辞奏折,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
彭掞死了。
“行了,”皇太女抿出一个温柔的笑,仿佛很不愿意吓到她,这个小宫娥与元元一般年纪,还是个孩子呢,“你下去吧。”
本就轻薄的夏衣被汗濡透,好似第二层皮肤紧紧绷在身上。王允仙的脸色难看至极,连声令人勾兑药汤、预备手巾,亲自伺候她卸妆沐浴。她不提,殿下都没发觉自己出了这么多汗,肚兜,中衣,外衫,水淋淋的活像是刚从池子里捞出来。
“头发也一起洗了吧,”拆髻时她忍不住笑道,“发梢都能拧出水了。”
王女史强忍着不敢抬眸:“殿下的头发乌黑油亮,洗好了奴婢给您挽个双刀髻。”
丽正殿迟迟不叫早膳,药膳局上下有如热锅上的蚂蚁,接连抬来两桌粥羹都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冯献灵全无胃口,疲惫至极,第一次不顾医嘱泡了足足两刻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