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魏晋起北地高门就不流行纳妾了,五姓互婚,盘根错节,这家新妇是那家娇女,纳妾实在太容易伤及和气,据传某位卢姓娘子因不满丈夫纳妾携子自尽,导致两族断交百年之久。大周如今重嫡庶、轻宠恃正是一代代‘妒妇’彪悍持家的结果。

“贪嗔痴念爱恶欲,只要身在俗世,这些情绪就是不可避免的。”他顿了顿,“制定规则的是男人,男人未必不懂两情若相悦,其中便容不下第三个人,否则驸马郡马为什么不许纳妾?太后、公主的面首们为什么不敢娶妻?”

冯献灵心尖一颤,颇有些醍醐灌顶之感,始终横在眼前的那层窗纸被骤然捅破,如洒天光照了进来。

“你很喜欢他?”久久得不到回应,他终于肯看她了,月色下的双瞳澄亮如水。

双方心知肚明,这个‘他’指的并不是姚琚。久违的心虚感翻涌而上,殿下别开视线,眼睫微动:“也许……不,应该吧。今日之事是个意外,我本来没打算跟他做什么。”

“今日之事,你不想说我不会勉强,”他大约不太高兴,嗓音一下子低了八度,“但殿下须知,我因此事感到十分不快。”

这、这么直接的吗……冯献灵傻乎乎的张着嘴,满头青丝披散而下:“可是以前……太女妃不也……”

“一样的,”他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伸手替她将头发别回耳后,“一样的不快,郁闷,乃至愤怒痛苦。”

是夜什么都没发生,茶房值夜的小太监们强撑着眼皮硬是守足了一整晚,眼看天将破晓才打着哈欠回去补眠。小娘子睡觉习惯蜷卧,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只严严实实的大蚕蛹,夜半滚至床尾,教他忍无可忍的出手捞了回来。

“陈五……”半梦半醒间她似乎认出了他,叹息着嘟囔了一句,“我本意不是想你痛苦。”

清早起床后各自梳洗,然后她上妆,他更衣,相隔一道屏风,陈良俤隐隐约约的听到了殿下身边鱼常侍的声音:“启禀殿下……昨日午后……抓住了……”

冯献灵神色一凛:“人现在何处?”

“南市百濯香铺的后院,”鱼兴犹豫了一下,似有什么隐情,“那本不是石家产业,石二郎花了不少银钱临时将其盘下,如今叫嚣着……非要见您一面不可。”

“谁?”她愣了一下,“石律?”

王衍(字夷甫)的故事是世说新语里的,出自雅量这一篇,其实也没有被当时的人疯狂鄙视啦,只是做了裴楷的绿叶而已,当时裴楷(就是被很不尊重的称呼为卿的那个)说:我不介意成就您的‘好名声’。

醋意

去甘露殿请安回来,殿下怀着某种微妙又沉重的心理踏进了承恩殿。春节将至,这几天各宫各室一齐换上了新扎的红皮灯笼,姚琚一身雪青色常服,束冠端坐在殿内,一壁小口小口的啜饮着羊乳一壁清点核对东宫各处的人员名单,朝食都没怎么顾得上吃。

“殿下来了。”连日操劳,他眼下晕着两块乌青,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笑容也似隔了层雾气,又淡又远,透着疏离,“还没用早膳?”

其实出门前在无圣斋草草垫了两块点心……不过这话显然不合时宜。冯献灵故作镇定的在他对面坐下,侍膳太监麻利的奉上胡麻粥、鸭花汤饼(就是普通的羊汤汤饼,只不过面片被做成了小鸭子形状)并一小碗乳汁炖鸡,见今日有暖寒花酿驴蒸,便也替她挟了一些周人习惯冬天吃驴肉,认为驴肉性热,可以驱寒暖胃,药膳局蒸制前以上好的花雕、胡椒、海盐糟酿过夜,吃起来绝无半点膻味。

“对了……”苦思半晌没思出一句合适的寒暄,皇太女拿起勺子喝了几口胡麻粥,边用余光偷偷觑他边干巴巴道:“季三已被捉住。”

他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