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星如目送她走向车边,在她上车前,她忽然回头,遥望奉星如一眼,又一眼。
随后那辆载有她的轿车,滑出街角,融入车流里,再难探寻。
好景不长。不多时,奉星如的担忧果然应验惊醒他的是一通凌晨四点的铃声,电话里断断续续地传来女人的嘶痛、低而短促、仿佛哭哑了似的呼救:“星如,他马上就发现了”
奉星如顿时清醒,困倦全无他从前经历过那么多回夜半紧急集合,很久没有像此刻这样毛骨悚然:“你在哪里?!保护好自己,我去接你!别挂电话!”
他匆匆抓了件外套披上,拿上车钥匙,简直是以这几年最快的机动速度蹿出地库好在他这是老款车,排量够大,不像其他减排而缩小了马力的家用轿车。他一边驱车,一边听着女人在电话里压低了的、明显忍耐着疼痛的呼吸,几经确认之后,他找到了地方,离日出还有很远,四周一片死寂,黑压压地看不清地界。约莫是山,有点像柏府的坪山。
嘶嘶虫鸣里,奉星如立刻脱下外套披在小韦太太肩上,扶着她上车,驱车下山。她完全失去了那一日足以令人怦然心动的光鲜娴丽,连鞋子都跑丢了一只,一件单薄的睡裙,冻得都有些木了。两支腿青乌的,擦伤、瘀伤、什么都有。奉星如不忍心再看他用力地攥紧方向盘,奋力克制着那种暴力的愤怒:“他打你了?”
他不该问,这是有眼就能看穿的但是他克制不住,深呼吸,愤怒填塞胸口,头脑昏胀:“他打你了?!”
而且恐怕还有更令奉星如焦心的事情,他缓了缓,冷静下来,艰难地问这问题塞在他的舌尖,却难以出口:“他有没有、有没有对你”
他回头看去,小韦太太的视线虚虚地落在窗外,没有焦距。她垂下头,蜷缩在后座上,点了点头。车厢里笼罩着奉星如心碎如死的阴郁。这是他最不期望,但也最无法避免地、意料之中的答案。
人性使然或者说人进化千万年以来依然割舍不掉的兽性,暴力,在肢体上的暴力得以发泄之后,往往伴随着性的暴力。
良久,却是小韦太太打破这场哀悼:“避孕药。虽然我已经被他们弄坏了,不会再有了,但我还是怕”
奉星如停下车,点了点头,拉开车门,拉过外套盖在她头上。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一把穿过腘窝,将她打横抱起
“我知道了,等下我让一个朋友送过来。别怕,她不是坏人。”
奉星如叫来的人是唐恩。奉尉芝是不可能再打扰的,他思来想去,女性友人只剩唐恩。幸而唐恩刚结束一个任务正好休假,她接到奉星如紧急的电话,立马答应了,不多时就赶到他楼下。她进门第一件事,递上袋子,仓促地交代:“太急了,来不及挑,我就都要了,你看看哪个适合她。”
奉星如端了水,他领着唐恩走向客厅,唐恩一眼瞥见那裹着毯子、很沉默而拘束的背影。奉星如唤了一声,“思仪。”
那女人闻声,抬起脸来唐恩心下一惊,想是奉星如为她粗略的收拾了,即使未施粉黛,她红着眼眶,泪早已流干了,而一双眼刚浸了潭水般,哀怜地望来,楚楚动人。
唐恩不敢置信地回头与奉星如对视一眼,奉星如无奈之中也为她的惊动感到滑稽可笑,他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放缓了字音,叫唐恩上前,为左思仪介绍:“思仪,这是我朋友,唐恩。她是我的战友,你可以放心。我白天不在的话,她来陪你,好吗?”
即便奉星如无法确认此刻冒然让已经受了暴力创伤的左思仪接纳陌生人到底合不合适会不会刺激她,但他的确需要唐恩。同为女性,唐恩比他更能抚慰左思仪。
唐恩爽利地应声,左思仪仰望她很专注的打量,随后她缩了缩身子,她看起来是想笑,但在此狼狈的情形下,她实在也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