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这场婚事的缔结不由他们做主,收尾也由不得他们说散就散。人心分离最容易,可那纸婚书牵连了多少势力盘算,又岂是一时半刻能分割周全。

柏兰冈送他下楼,正是上菜的时候,管家指挥佣人捧着杯盏碗碟穿梭来去,见到他们,快步赶上前,“今晚的汤已经备好了,需要现盛出来”

奉星如打断他:“不用管我了,你们慢用。”他对管家一点头,错身径自朝门廊走去。

管家目瞪口呆地扭头回视柏兰冈,柏兰冈摆摆手,眉尾压着烦闷:“去送送他。”

管家领命,追向奉星如。虽然不再同一桌吃饭,礼数却是不容怠慢的。

小伙子一走,柏兰冈的眉眼立刻沉怒,他站在扶手旁边,偏头眺望窗外,目睹妻子那辆凯迪拉克消失在视野里。

这还是奉星如婚前换的车原来开着十万左右的代步车,订婚之后,他卖了那辆老车,又垫了几万,贷款换了这辆落地不过26的ct4。

这点钱,甚至还不够他那辆大G提车的加价,遑论改装。他的车停在地库里,也最平平无奇地库里常年停着柏淑美那辆青蓝色的Mulliner、柏闲璋的齐柏林,连柏千乐都有台db11和绿魔,虽然凯迪拉克性能还算不错,但摆在它们旁边,也实在显不出风头。

汽车是车主人格的延续,毕竟车总是跟主人气质偏好之类的软形象一脉相承。奉星如的车,也正如他本人。

柏兰冈脸色不豫,当他孤身步入饭厅,柏闲璋先凝起眉头,随后看了眼满桌的新菜,管家推着小车进来,冰桶里还镇着两瓶好酒。他夹着开瓶器为难拨了拨冰块:“大少爷,还开吗?”

柏闲璋环顾一圈,杯盏都已经摆好,唯独空了那个位置。酒都醒了,再收回去风味也破坏了,因此也只好叹气:“开吧。”

他们没有立刻提起奉星如的事情先说了今日午后突兀的来访,身份敏感的访客没有带来好消息,柏家那位副常委今年恐怕又要落空要他们做好万全准备,说到这里,柏淑美停着,他点名:“近来监管收得更紧,军部中央给军部施压,这才开年头三个月,明的暗的办下好几起案子了。老大,多的我不能透露,你叫下面都约束点,该收拾的首尾收拾干净,若是露了马脚,别人我不能作保,但军部定然不容我枉法徇私,因此,落在我手里,我同样清算。现在的风向很不妙。”

柏闲璋何其敏锐,柏淑美的警告只是飘浮海面的冰山一角,底下万米深渊,他隐隐预见。他尚未发问,柏淑美再次开口:“老二,家里那些来往,你也看着该停就停。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大问题,但文家那个在西部当市长的大儿子去年还准备调他去东部,下次换届就提上中央,没捱到过年就锒铛入狱。而所有攻讦他的把柄,就是他出洋那套留给他儿子的房子。其实那套房原也与他无甚关系,不过家里人做些生意,顺便的好处罢了。”

“不是说,文叔叔跟现任很好吗?”柏千乐插话,全家人的视线便集中向他,从前谈论严肃话题时他只管默默聆听,很少发言。柏淑美解释:“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道留学,思想兴趣都难得地合拍参加工作之后,更是现任的左膀右臂。现任未入常委之前,他的提案、他的决议,少不得这位臂膀的奔走呼吁、坚决贯彻。”

柏千乐脸色顿时白了几分,这超越了普通朋友的交谊,他们已然是政治同盟。文家的市长儿子出事,现任不可能坐视不理。柏淑美看见了他惊惶的神色,洞悉他的忧虑,点了点筷尖:“就像你想的那样但他没办法,人他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