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地点头,他为私事,并不愿见客,再踏入柏兰冈的房间似乎也唐突,于是他去了小客厅,柏家人平日下班、饭前饭后消遣休憩的地方。
他不饿,管家坚持上了一份西点拼盘,里面有司康饼、乳酪蛋糕、三文治、小曲奇,并一笼午茶:烧卖、红米肠、伦教糕、双皮奶。花样虽多,但每式也至多两块,即能消磨时间,又不会很填胃口。奉星如谢不过他的盛情,搛了只烧卖咬下半口,往剩下的一半看去,雪白脆弹的红虾肉夹在糯米里,勾人得很。他说也不必送那么多来,毕竟不是客,管家为他冲茶,很不在意:“等下也要往楼上送的,才几样,哪里多。我们还怕不够,失礼了呢。”
他这么说也有他的道理,奉星如便不再多言。管家请他参看眼前花样待客足不足够,若是太少,他现在叫厨房另作还来得及。奉星如想了想,若是他自己待客,这甚至太隆重,但若是柏家依柏家的礼数排场,再多也不嫌多。他说再添些也无妨,管家又请他选,奉星如回绝:“你是管家,你来拿主意才对。”
他哪里算得上什么主人。管家吩咐下去,又问他待会新茶点做好还要不要上给他,奉星如连忙摆手,让他自顾忙去。
他走之后,那些茶点奉星如不怎么动了。他坐了片刻,听见廊下传来急急的停泊声,随后脚步交错地落地又回响,凌乱不成节奏。奉星如起身看去,他还没来得及走下台阶,一道深绿的身影快步奔来,张开双臂拥抱的冲劲太猛,奉星如脚下晃荡着跌了两步。
他被那后生拥入怀里,撞上他的胸膛,前胸的金属胸章冷冰冰地膈在他脸上。“哥,你终于回来了。”
年轻的军官低下头颅,埋进他颈窝里磨蹭,仿佛在没有他的时日里受了许多委屈也似。良久,他才放开奉星如,鼻翼都翕动着,眼里似乎随时就要堕下水光。他整个人都打着颤,嘴里喃喃着“哥”“星如哥”,他这一副伤透了的形容,奉星如看在眼里,心里像浸湿了水的毛巾陡然被扭紧
他抚上年轻军官的脸庞,“千乐,才几天啊,怎么瘦了那么多?”
柏千乐低下头,抽噎着,捂着他的手背在他手心蹭了蹭。“晚上睡不着,总是做噩梦,吃不下饭,”他张嘴喘息,难忍泪意,低头凝视奉星如,诉苦:“哥,我老是梦见在沙漠里追恐怖分子的时候,我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子弹打穿我的肚皮,好痛好痛啊,你来看我,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我叫你、喊你的名字,喊了好多声,你都不肯回头。你不要我了。”
奉星如听得心都要碎坏了,他急切地追问,“你什么时候受的伤?好全了没有,现在还有什么不舒服”
他的余光里映入在他们几步外默然静立的身影,对上那双春波烟云般的眼眸,话音戛然而止。十六年前他们无话不说,现在他们无话可说。
他转回头,专注地握着柏千乐的臂膀,“现在还痛不痛?”
柏千乐摇摇头,张开手臂环抱他,“就是睡不着,你不在我就做噩梦。”
他们听见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奉星如拍了拍柏千乐,叫他好生送客。柏千乐一步三回头,这是露脸的好时刻,奉星如不愿他浪费了,做唇语无声地催促他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