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男人唇瓣嗫喏着,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息一声,说,他送他过去。男人没有责问房子的事情,更没有责怪他的越轨和悖徳,连挽留都说不出口他们彼此都明白,他们已经失去了说许多话的立场。他如此,柏兰冈亦如此。
他们彼此也都心知肚明,挽留不会有结果。奉星如不愿留下,此刻的柏府也容不得他留下。或许成年人的悲哀也在于此,许多事尚未开端已预兆结局;许多话想说,却许多话不能说、不必说,最终只能磨碎了咽回肚里,徒留磨灭不去的意难平,一痕又一痕。
男人好意,但奉星如摇了摇头,抓起车钥匙,他还没有到无法上路的境况。
奉星如拖着行李箱拉到门口,轮子在大理石砖面滚动的声响滑过人心浮动的厅堂,柏千乐立刻起身,看见他大衣、手提包、行李箱都已齐备,失声道:“星如哥,马上就要吃饭了,你去哪里?”
奉星如没有直面他的话锋,他选择回避。“我休息几天。”
柏千乐的指甲刺得手心生疼,他用尽理智,才克制住逼问的冲动,他想问,是不是那个叫西苑的地方,他那套不为人知的寓所。他的跟踪并不光彩,奉星如不会喜欢的。于是他颤抖着,换了另一个问题:“那你还回来吗?”
奉星如足足沉默了半分钟。当他问出来,意味着他们都看到了同一个预兆。他的问题也可以视作对预兆的隐秘的征求,奉星如不愿用虚伪的安抚敷衍他,因此斟酌得慎重。最后奉星如扶上行李箱的把手,点头:“回的。”
柏千乐眼里流露出奉星如似懂非懂的哀色。
奉星如心里忽然生出浓重的愧疚,由始至终,这十多年来柏千乐并没有什么错处,却总是遭到他有意或者无意的抛弃。他总是被自己抛下的那一个。
自己命途多舛,苦果却总由柏千乐承受。很不公平,但造化便是如此蛮不讲理。
他鼻子一酸,再也不敢看柏千乐,扭头便走。因此他错过了柏淑美追来惊惶、惊愕、失措的目光。
奔向西苑的路途里,奉星如偶尔分神去想,柏千乐的提问,也是他对自己的思忖。他问过自己许多遍,但这样的念头从未像此际一般字字清晰:这段婚姻,究竟有什么意义。
无关乎与他隔了八百房亲戚远的奉家,无关乎这场乱伦,无关乎柏家,甚至无关乎他的丈夫柏兰冈。仅仅质问他自己,这段婚姻,究竟何益。
许多时候追寻意义这两个字本身就足够抽象困难,小到某事某物,大到生死宇宙之类的宏观视野,苦苦追寻也总是一无所获。奉星如自认不是哲学家,不是智者,亦非圣贤,他在短短的红灯间隙里思索不出答案,他只知道,在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里,消耗得满心蒙尘,满身疲惫。
回西苑之后,他先用了一天做了个清扫洗洗床单被套,整理书箱资料,拖拖地,擦擦台面边角,身上发热出汗,他心中隐忍许久的郁结仿佛也跟着汗水流走了,肌肉关节都更松快些。然后他放空了一天,他忍不住,关于婚姻的拷问始终在他的脑海里盘旋。
作出决定的机缘总是机巧而难以预料的,也许是一场雨,离家还有两公里只好躲进路旁的便利店;也许是摔了杯子,孩子还在客厅里打闹尖叫,叫嚷着谁欺负了谁让你出去主持公道;也许是一滩烂泥,车轮飞驰而过溅起雨水坏了新买的衣服;也许是某个举手之劳,谁春心暗动。于奉星如而言,那天天光晴好,他收了晒得干爽而温热的被单,锅里的排骨玉米汤冒出清甜的香气,他揭开盖子,抖下盐,忽然觉得,追寻没有意义。
他立刻查起律所,看了许久,律师们一位比一位隆重的履历在他眼前闪烁,最后他定好律师,致电约了时间。
咨询结束,他带着文书走出律所的写字楼,他没有急着上车,沿着岸边漫步许久,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