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时点头或提笑招呼,柏兰冈怎么称呼他便有样学样,站了半天小腿都酸掉,丈夫的杯子的酒快见底了,他去取新的两杯酒水,也能借机喘口气。

他来到香槟台,环顾四周,只见柏淑美对身边人群说了什么,于是人圈让开一块缺角,他带着柏千乐也朝这里走来。奉星如垂下眼,端起两支玻璃杯,回到柏兰冈身边去。

酒过三巡,暮色围拢,便是晚宴。说提心吊胆太夸张,但奉星如今天小心翼翼,带壳的海鲜一盖不搛,汁水粘稠的菜肴更是碰也不碰,生怕酱汁油污滴落脏了衣服。

毛料的西服又贵又娇气,不能沾水,不能暴晒,不能拉扯,不能漂白,若是污损了要清理,有时候还不如报废了做一套新的来得合算。奉星如自认没有这样的财力精力来回耗费,还是谨慎地好。好在今夜也不是吃饱饭的场合,他一夜下来菜都没吃上两口,全顾着应付场面了。

谁都一样。柏千乐也不闹着要他剥虾剥蟹了,他自己没怎么吃,或许从柏浩那件事开始,柏兰冈全程放权任他裁决,明眼人便嗅到了某种微妙预兆。他今夜格外受人瞩目。

也不是没有人带着自家孩子前来向柏闲璋问候,柏闲璋一律点头夸赞,态度却是不温不火。那些子孙里有柏千乐的同辈,也有小辈,柏闲璋相看完,转身又揽着柏千乐的肩头步向下一处。

这动作看似简单,其实很亲密,藏着秘而不宣的信任。并不是什么话都要挂在嘴边,有时从肢体便足够表意。有心人已经领悟柏闲璋的属意,于是他们投向柏千乐的视线愈发幽微冗杂。

这都是旁话,只说奉星如夜里换下衣服洗漱完毕,接到一通久违的电话,竟是喜讯。

“姐,你说真的?”这是奉星如连日来心里的喜悦最踏实、最沉稳的一刻,他连忙答应:“我要当舅舅了,真好真好。好,好,明天你别开车了,我去接你。”

柏兰冈擦着头发出来,正听见他要去接人这话,且见他满眼欣喜,唇边的笑意虽浅,却十分诚挚,成婚数年,他很少见到奉星如这样喜不自胜。“怎么了?”

奉星如从屏幕里回神,对他也盖不住笑意:“我明天请个假,不在家里陪客了,行吗?”他看看手机,又笑了一下,“我姐怀孕了,明天陪她去检查。”

柏兰冈话到嘴边转了一圈,迟了瞬息,才道贺,“怀了?正好过年,好事成双。你去吧,也替我带个红包。”

他嘴里恭贺,心里却平淡,竟无多少喜乐之感,反而有些轻薄的不快。这不快来得茫然无状,他看了看日程,留在家里的时间已经不剩几日了。

清晨,柏兰冈今日醒得格外早,他身侧的被窝已经凉透,昨夜混喝了不少酒,白的红的洋的,以至于他此刻头又涨又痛。

他想喊奉星如,让他弄点醒酒汤,整间房里静悄悄只回荡着他的鼻息,他才记起,原来奉星如已经出门了。

他今天要陪他的家人。

吃早餐时柏淑美也不在,哪怕克制着,但他昨天也喝了不少酒,胃病又犯了,清早地去了医院。

连日的待客设宴兴师动众,此刻今日柏府上下俱是一派疲倦慵懒,昨夜的许多杯盘陈设今早还没收拾干净。

柏闲璋精神也不佳,见他独身下楼,一时没觉察出什么异处。等早餐吃了一半,他发现柏兰冈身侧的位置始终空闲,柏千乐压着眉头,问:“星如哥不舒服吗,怎么不下来?”

柏闲璋也有此意,却听柏兰冈不咸不淡地应,原来他今天陪奉家人去了。柏闲璋心里升起一股反感,说话就不那么客气:“那也该跟交代一声,这么冒失。”

柏千乐眼里愈发阴郁,他想,奉星如一而再、再而三地失约,任谁什么外人,都能轻易夺去奉星如的视线。

这一顿饭闹得不快,柏兰冈提着机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