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刚转过玄关的屏风,听到柏千乐蓦地爆发他拽着奉星如的手,衣袖被他翻到手肘上,控诉里带着浓烈的委屈:“星如哥,你为什么总要作弄自己啊!”

柏闲璋沉下脸快步上前,只见奉星如枯瘦的手臂上,抛开青青紫紫的指印掐痕不说,除了陈旧的刀疤,还有几枚针尖大小的针眼。

今天是坏掉的星??

第013章 12

奉星如挣了挣,挣不脱柏千乐的攥握,他垂下眼皮凝视着自己的手臂,手腕上一圈青黑,小臂上斑驳的指痕,扭曲交错的刀疤、刮擦伤、弹孔留下的烧伤残疤,还有新鲜的针眼确实是很难看的一只手。他没有理会柏千乐的质问,他只说:“千乐,放开我吧。”

他的嗓音粗哑得像刚碾过八千米的砂石路,袖管空荡荡,衣领盖不住脖颈下触目惊心的吻痕;头低垂着,视线虚浮,仿佛颈椎已经无力支撑头颅,他套在空荡荡的衬衫里,整个人摇摇欲坠。

柏千乐难以置信地看他一眼,松开了手。柏闲璋脸色极差,他压着柏千乐的肩头,质问的口吻却对着奉星如:“怎么回事?”

柏千乐悲愤得指尖都在抖,“星如哥,那些早餐是给你的你为什么偏要去打营养针,你为什么总这样!”

奉星如面如死水,他别开了脸,他身心俱疲,没有面对柏千乐和柏闲璋的气力。他叹了口气,“千乐,没那么理由,兰冈毕竟是我的丈夫。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回去休息了。”

柏闲璋拧紧眉间,他问,要不要给奉星如另外准备房间。

奉星如摇了摇头,“不需要。”

他上楼的时候,身后传来柏千乐嘶声问,星如哥,你就这么喜欢我二伯吗?他对你那么坏你为什么还对他那么好。奉星如满眼迷惘,柏千乐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很伤心,又恨铁不成钢,仿佛他对他柏千乐十分重要,可他们明明云泥有别,托了与柏兰冈的一纸婚书,他们才是勉强带故的亲旧。

奉星如扶着楼梯稳了一瞬,他嘴里说不出话,心底却默默地回应他,是啊,他怎么会不喜欢呢。

那天,白鸽振翅,钟鸣叮当,男人穿着军礼服,潇潇长身玉立教堂尽头,抱着满怀的花于万千星光下静候。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天上的神仙妃子,等她走完脚下长长的红毯,仰头撞入男人那比暗海更幽深,比星辰更浩瀚的眼,没有人能逃过这一场名为柏兰冈的沉沦。

奉星如心事重重。回忆着当时踩着一路的迷茫和微小的希翼走完红毯,现实的脚下他踩着一路的怅惘。他推开了柏兰冈卧室的门。

浴室的磨砂玻璃门后水声淋淋。他掀开被子,蜷缩着埋进被窝里。等柏兰冈洗了澡出来,便只见床上清瘦的影,他看见妻子苍白的眼皮,乌青的眼睑,蹙紧的眉头犹在翕动,停了一停,捡了床边的真丝衬衫,带上了门。

奉星如睡得并不安稳,梦境支离破碎、光怪陆离,他看见爸爸开着车,说他没有生病的逆光剪影;看见妈妈抱着爸爸的军装痛哭,而一旁的同志脸色尴尬,脚步犹疑,神色闪躲地劝她节哀;看见爸爸揉着他的头,问他,星星,相不相信爸爸,爸爸没有背叛组织,没有背叛正义,没有背叛联邦。光影一晃,爸爸消失了,钢铁防爆栏的冷光冷硬得不近人情,温文尔雅、笑起来眉眼柔和的爸爸变成了探视玻璃后面那个两眼呆滞,身形枯瘦的男人。那个男人原本垂着头,听见脚步声,听见他那声带着哭腔的“爸爸”,愣愣地抬起脸,他面黄肌瘦,胡子拉碴,满眼通红,是一副被熬干了心血,油灯枯尽的濒死模样。他隔着玻璃,泪水模糊了视线,只恍然地看见玻璃后敷上了一只手,光影朦朦里,那只手紧贴玻璃很慢很慢地动了动,充满了不舍的留恋。奉星如在后来无数次追忆里,才恍惚发觉,那是爸爸最后一次,就像以往无数次抚摸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