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么啰啰嗦嗦,就立刻滚回去,不许再踏进来一步!”

高贤不敢再作声,拿碗盛了半碗饭,放在她面前,冰轮却不动筷,高贤看了看桌上的菜色,陪笑道:“这里素膳看着倒也还精致,必定是可口的。”

冰轮腹中其实已颇饥饿,但十余年来,从未如今天般大悲大恸过,身心俱疲,太阳穴尤其酸痛难耐,看到食物,也没什么胃口,发了一会呆,自己动手盛了一碗菠菜豆腐汤,喝了一小口,那神色竟跟喝药似的。

高贤寻思今天发生的一切,实因莲真而起,见她魂不守舍,食不下咽,忍不住在旁轻声劝道:“主子,莲真姑娘正经历丧子之痛,因此言行失常,求主子不要放在心上。”

话犹未落,只听 “砰”的一声,冰轮将碗放在桌上,顿时汤汁四溅。“你以为宗煦死了,我很开心么?”冰轮道:“你难道没有看见吗,她现在视我如蛇蝎!”

高贤吓得双膝跪地,后半句“奴才一路看过来,姑娘待主子,实是情真意切,重逾性命”硬生生咽下,垂首道:“是奴才多嘴,求主子息怒。”

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半天,方听到冰轮的声音:“这些赏你吃了罢。”起身走入里面房间,反手将门关上了。

夜色寒凉,风吹过竹林,翠浪翻涌,漱漱有声,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冷冷的映照在青石板地上,仿佛筛落了一地的碎银。

院中有箫声响起,回环曲折,苍凉悲怆,将寂静的夜衬得更显凄清。高贤远远的站着,目光不离冰轮,冰轮身着一袭素白的衣裳,乌黑的秀发随意披散着,斜倚着抄手游廊的栏杆,手持一管竹箫,正徐徐吹奏着。

两三个晚上了,她都是这样,吹奏一会儿,又停一会儿,似是沉思,又似发呆,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夜晚寒气深重,高贤唯恐她伤了身子,曾劝过一回,谁知惹得她大发雷霆,此后他便不敢开口,只默默地守在一侧。

高贤不解音律,但也知道她的箫音很悲伤,当然,他已经注意到了院中的坟墓,那正是他曾奉密旨迁葬过来的,他亲手把冰轮从腕间褪下的沉香佛珠放在了里面,那一年,年幼的恭宗皇帝登基不久,冰轮正式临朝摄政,这个地方也还没有皇慈庵。。。。。。脑中的记忆,都鲜活得如同发生在昨日,但时至今日,他仍不知墓中人的身份,冰轮自府中出走,以及来到皇慈庵里他目见的种种异常,他原以为是为了莲真,现在他知道,那绝不仅仅只是为了莲真。

夜更深,风更冷,箫声也更凄凉,仿佛在哭诉,在悲泣,高贤眼眶微润,也似被勾起满腔心事,整个人泥雕木塑一般,完全沉浸在伤感的情绪中。

良久,箫声突然止了,天地间一片沉寂,高贤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抬起衣袖,偷偷地擦了擦眼角,心里默默念道:“墓中人是谁呢?到底是谁,能让她这样伤心呢?”

横波端着茶盘,轻手轻脚的进了里间,莲真靠在引枕上,眼睛怔怔的望着屋中一角,横波将茶盏小心置于木几上,道:“今儿太阳倒好,姑娘不如去院子里走走,整日价呆在屋里,只怕闷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