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的时候,只带了两件换洗的衣裳,昨日那件洗过的袍子还没晾干,只能等方桃帮他缝好?了衣裳,再?穿到身上。
时辰还早,刘娘子和?大郎都没起床,院里寂静无声,只有书?房中窸窣的响动。
方桃低头缝补着袍摆,萧怀戬的视线隐蔽地落在她身上,久久未曾移动一下。
她专注做事的时候,非常认真,眼睛盯着游走的针线,卷而翘的长睫微微眨动几下,压根不曾注意到他的眼神。
他记得?,以?前,他总会说她的女红不堪入目。
可如?今看来,她的针脚又细又密,那缝补过去的针线痕迹,若不细看,简直难以?察觉。
原来,在这漫长的六年里,在他未曾参与过的这些时日,方桃的一切,也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萧怀戬悄然抿直唇角,眸光一时黯淡下来。
一个很自私的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
他宁愿她的女红又粗又丑,宁愿她不曾变化分毫,也不想她生生与他分离六年。
上天已惩罚了他,让他日夜辗转难眠,让他时刻痛彻心扉,让他想自绝于人世。
所幸,上天惩罚他后,又给了他补偿。
如?今,他能亲眼再?看到方桃,能和?她再?有了大灰,能与她一起割草喂驴,这对他来说,已是莫大的满足。
“给你说了,要小心点,还是这么不小心,这衣裳,就?算是补好?了,还是会留下痕迹的......”
方桃忍不住数落的话,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下次会注意的。”听着她的埋怨,他马上低头认错。
“下次?你还想要下次?这一次可就?够了。若是你想割草,别穿这样的衣裳,这哪是像下地干活的样子?”
萧怀戬微微勾起唇角,笑意溢满眸底。
方桃愿意数落他,说明?没有把他当?外人,他们的关系越来越近了,她就?算责骂他一番,他也会甘之如?饴。
“我这次出宫急,就?带了两件换洗衣裳。”
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才匆忙去了玉皇观,亲手做了一只竹笛,本想与她黄泉相见?时,送给她的。
可是,谁知道苍天悯人,让他意外遇见?了她,他现在只觉得?自己精力无限,再?也没有了恹恹欲死的念头。
方桃咬断多出来的线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这衣裳刚缝好?是不假,可袍摆沾上了露水湿泥,还得?洗一洗才行。
平白无故的,也不知他非要去割草干什么,添乱不说,还得?让她费神缝衣裳。
他穿着身中衣,也不像话,总不能一天坐在屋里,不出门去。
家里有几套男人的袍子,搁在书?房的柜子里头,方桃打开?那衣柜,翻找了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件玄色的长袍,大约还能适合他穿,就?是衣袖稍短了些,料子也是粗布的,也不知他愿意不愿意穿。
方桃把长袍拿过来,道:“你要不要试试?”
萧怀戬垂眸瞥了一眼,脸色不自觉暗了下来。
看这袍子的长度,不像是大牛的,兴许是那个徐巡检的。
想到方桃会给年轻的徐大人做衣裳,萧怀戬的神色一时有些不自在。
“这是谁的?”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问道。
方桃皱了皱眉头。
他若是嫌弃衣裳不好?,挑三拣四的,她就?不管他,任他穿上他的脏衣裳。
“以?前我亲手给大牛做的,衣裳做大了,他穿不了,本来想送人的,一时忘了。你穿不穿?”
原来是大牛的。
萧怀戬眉头一松,轻轻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