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概念上与曹雪芹的《红楼梦》混淆!

不可小觑尤氏·李纨也有尖刻时

这三回书进入了一个新的情节链。贯穿性的事件是凤姐的生日风波。贾琏之俗,凤姐之威,平儿之屈,宝玉之慰,贾母之高论,读者们都会留下很深的印象。

但是,还应该注意到,第四十三回,其实是一篇“尤氏正传”。尤氏的生存是很不容易的。她是贾珍的续弦,贾蓉非她亲生,娘家的情况又每况愈下,父亲丧偶,续娶的妻子带来两个“拖油瓶”尤二姐和尤三姐。她不但要操持宁府的家务,还经常被贾母叫过去办理一些事情,她要应付方方面面,其中棘手处不少。在曹雪芹笔下,尤氏是深明大义的人(这里说她深明大义,是以书中荣、宁两府的总体利益为坐标的),在关于秦可卿的那些情节里,这一点写得比较含蓄,但是依然可以让读者感觉到,她是把家族的总体利益,置于个人荣辱之上的。当家族把秦可卿作为隐性的政治资本储蓄起来,以求高利息的政治回报时,即使听到焦大那样的醉骂,她也能隐忍,直到这笔储蓄完全落空,而且秦可卿临自尽时“淫上天香楼”,她才以“胃痛旧疾”复发为借口,暂撂了一阵挑子,不去参与丧事的操办。事过境迁,她又恢复常态,理家办事。这一回写她接办贾母交代的凤姐生日喜庆,因为是采取了凑“分资”的形式,牵扯到府里上、中、下众多人的经济利益,有心里愿意出资的,有勉强出资的,更有心里抵触的,实际操办起来非常棘手,但尤氏精明处不让凤姐,宽厚之德却是凤姐望尘莫及的(第七十五回脂砚斋在一条批语中赞她“其心术慈厚宽顺”)。她办起事来绝不贪渎,最后把所有的集资全部投入使用,“园中人都打听得尤氏办得十分热闹,不但有戏,连耍百戏的并说书的男女先儿全有,因而都打点取乐玩耍”。

第四十四回写“喜出望外平儿理”,我在前面论及贾宝玉的人格特征时,有详尽的分析。我在这里还要呼吁:请正确理解和使用曹雪芹创造的“意淫”一词。什么是“意淫”?这一回所写的宝玉体贴平儿,帮她理,特别是后来一个人歪在床上的一系列心理活动,乃至“尽力落了几点痛泪”,就是对“意淫”的最准确最充分的艺术诠释。“意淫”在曹雪芹笔下是个正面词汇,是与贾琏那种“皮肤滥淫”的负面心理与行为相对应的,我们绝对不应该误解乱用。现在常有人把“意淫”当作贬义词用,如说某某人“意淫”某女性,意思是其心术不正,属于“心理上的强奸”,这就完全冤枉了曹雪芹创造这个概念的苦心。当然,这个语汇十分特别,属于《红楼梦》中的专用语,不宜推广到我们的日常生活里。

第四十五回写到李纨性格的另一面,值得注意。当凤姐伤害到她的自尊心时,一贯“如槁木死灰一般”的她,竟怒火燃烧般说出了一大篇话,词锋犀利,直刺要害。凤姐是个聪明人,懂得“死木”一旦燃烧,那就比爆炭更不好惹,立刻缴械投降,谋求和解。曹雪芹把人性真是写透了。我从这一段情节出发,考证出李纨的原型是曹的遗孀马氏,而贾兰的原型则很可能是马氏的过继来的儿子,不过在《红楼梦》小说里,曹雪芹把他们母子二人降了一辈来写。有人说我的原型研究是把书里的角色和生活里的人物划等号,我何尝划了等号?我自己也写小说,我连把生活中的人物演化为艺术形象有多种变通方式这一点都不懂得吗?曹雪芹笔下的这些艺术形象,大多有原型,但也大多是使用了各类的变通技巧。比如我就指出,北静王这个角色,就有两个生活原型,一个是康熙的第二十一阿哥允禧,一个是乾隆的第六阿哥永(他后来过继给允禧为孙),这是划等号吗?这当然不是划等号。对李纨母子原型的研究更不是划等号,生活中和小说里,辈分都不一样了,怎么个等法?我的这些研究,只是为了揭示从生活真实到艺术形象之间的创作秘密,我认为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