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十几个女孩子们演习吹打呢。’贾母笑道:‘既是他们演,何不叫他们进来演习……就铺排在藕香榭的水亭子上,借着水音更好听!’”贾母嫌窗外的梧桐细,就是因为她把那窗户框当做画框来看,窗户比较大,外面“画面”上的梧桐树也要比较粗才看上去和谐悦目。中国古典窗不大隔音,并不完全是因为工艺技术上在隔音方面还比较欠缺,而是有意让窗户起到一种“筛音”的作用,即使关闭了窗扇,也能让外面的自然音响和人为乐音渗透进来,以形成窗内和窗外的共鸣。所以她主张到水上亭榭里面,开窗欣赏贴着水面传过来的鼓乐之声。
林黛玉受家庭熏陶,也受贾母审美趣味的影响,非常懂得窗的妙处。潇湘馆有个月洞窗,第三十五回,林黛玉从外面回来,就让丫头把那只能吟她《葬花词》的鹦鹉连架子摘下来,另挂到月洞窗外的钩子上,自己则坐在屋子里,隔着纱窗调逗鹦鹉作戏,再教它一些自己写的诗词。那时候窗外竹影映入窗纱,满屋内阴阴翠翠,几簟生凉,窗外彩鸟窗内玉人,相映生辉,令人如痴如醉。鹦鹉毕竟还是一种人为培育的宠物。第二十七回写到,林黛玉一边往外走一边跟丫头交代:“把屋子收拾了,下一扇纱屉子,看那大燕子回来,把帘子卷起来,拿狮子倚住,烧了香,就把炉罩上。”可见那些糊上窗纱的窗户,是可以把窗屉子取下来,让窗外的自然和室内的人物完全畅通为一体的。而大燕子就是自然与人亲和的媒介,潇湘馆的屋子里,是有燕子窠的。燕子归来后,窗帘并不闭合,说拿“狮子”倚住,那“狮子”其实是一种金属或玉石的工艺美术制品,压住窗帘一角,使窗帘构成优美的曲线,使窗内与窗外形成一种既通透又遮蔽的暧昧关系,这里面实在是蕴涵着丰富的文化元素!第七十回林黛玉写有一首《桃花行》,几乎从头至尾是在吟唱窗户内外人花的交相怜惜:“……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东风有意揭帘栊,花欲窥人帘不卷。桃花帘外开仍旧,帘中人比黄花瘦。花解怜人花也愁,隔帘消息风吹透……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月痕。”前面讲了,贾母也曾年轻过,曾在史家枕霞阁淘气,落进湖中险些淹死,虽然被及时救了上来,毕竟还是被竹钉碰坏了额角,留下一点疤痕。她年轻时可能没有林黛玉那么伤感,但林黛玉对外祖母的审美情趣,可以说是继承了其衣钵,并有所发扬光大,她的一系列行为和她的诗句,都是对贾母论窗的艺术化诠释。
读第四十回,应该对贾母论窗留下印象,并加细品,否则,真成了“猪八戒吃人参果”,那么好的滋味,那么丰富的营养,全忽略、遗漏掉了,该多可惜!
第四十回后半回“金鸳鸯三宣牙牌令”,表面上似乎是“闲文”,实际上是把笼罩在贾家头上的“双悬日月照乾坤”的政治危机,巧妙地暗示了出来。第四十一回前半回可谓“妙玉正传”,仅仅一千三百多个字,就塑造出一个性格特异的艺术形象。第四十二回写“黛、钗合一”,论家对之的分析结论各不相同,但从这一回以后,黛、钗间确实不再冲突,这个文本现象总不能加以否认。这些内容都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我在前面讲座有非常充分的论述,这里从略。第四十二回前,有一条脂砚斋批语,其中说:“今书至三十八回时,已过三分之一有余。”可见曹雪芹的《红楼梦》全书绝不是一百二十回,如果是一百二十回,三十八回还不够三分之一,怎么能说“已过三分之一”并且还“有余”呢?看来也不像是一百一十回,应该是一百零八回,一百零八回的三分之一是三十六回,三十八回当然就是“已过三分之一有余”。“一百二十回的经典《红楼梦》”的说法是不正确的,那不是曹雪芹的《红楼梦》,请所有热爱曹雪芹的《红楼梦》的人士一定要从以往通行本的迷雾里走出来,毅然地与高鹗的四十回续书一刀两断。即使仍觉得高续写得好或有长处,也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