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越来越糟,写得十分细腻。如写凤姐去秦可卿卧房看望她,把贾蓉、宝玉支使走以后,跟秦氏“又低低说了多少衷肠的话儿”,按说双方都是主子,说话不必拘谨,而且无非是病人和看望者,能有什么秘密?却偏把那情景儿写得十分诡秘,可见另有病外隐情。从第三回黛玉进府,到第十回大闹学堂,情节的流动从时间上说是连贯的,第八回说下雪珠儿了,第九回上学堂袭人给宝玉准备了大毛衣服和脚炉手炉,第十回张友士说秦可卿的病“今年一冬是不相干的”,都说明已经是冬天,而且很冷。第十一回的故事时间上是接着第十回往下写的,却说宁国府“满园子的菊花又盛开”,又有一阕小令表现从凤姐眼中看到的秋景:“黄花满地,白柳横坡(有的古本竟写的是绿柳横坡)……石中清流激湍,篱落飘香;树头红叶翩翩,疏林如画……暖日当暄,又添蛩语……”从季节上说,这就不对头了。

第十二回前面的故事是紧接着第十一回往下写的,季节上还对榫,是冬至后腊月间的事,贾瑞中了凤姐毒设的相思局后,一病不起,列举出许多的症状,说他“不上一年,都添全了”,这在时间上就有跨度了。接下去交代“倏忽又腊尽春回”,似乎已经是凤姐毒设相思局以后的第二个年头了,按说早就应该回过头去写秦可卿的事情才对,张友士不是说“总是过了春分,就可望痊愈了”吗?那么,头年春天秦可卿究竟如何呢?竟不交代,只是一味地写贾瑞,一直写到他死去。这一回末尾,交代说“这年冬底,两淮林如海的书信寄来,却为身染重疾,写书特来接林黛玉回去”,于是贾母命贾琏送黛玉回南探望。这么一算,好像秦可卿病了好几年也没有死,而且春分对于她来说也并非是一个“鬼门关”。这些时间上的含混处和矛盾处,就更说明这两回里贾瑞的故事大体上是从旧稿《风月宝鉴》里取用的,尽管大体上是成功地糅合进去了,毕竟还没有最后修润,它打断了对秦可卿故事的叙述,风格上和前后各回也欠统一。

这三回重墨浓彩写秦可卿之死及其丧事。

史湘云的原型:曹雪芹的一个李姓表妹脂砚斋

第十三回关于秦可卿死讯的交代,通行本的文字是:“彼时合家皆知,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周汇本则选择了蒙古王府本的写法:“彼时合家皆知,无不赞叹,都有些疑心。”按一般人的理解,前面把秦可卿的病情说得那么严重,她死了,有什么可纳罕的?更谈不到去赞叹。“都有些疑心”,疑的什么心?也不好理解。

曹雪芹在全书一开始,就以甄士隐和贾雨村两个人物的名字,以谐音方式,宣示了他这部著作是“真实的事情在假设的话语里保存”,“假设的话语”就是小说的文本,《红楼梦》当然是小说,但这部小说不同于那些纯属虚构的小说,它的“假语”里是有隐秘的“真事”存在其中的。

秦可卿在第十回里就病得不轻,她得的是抑郁症。她为什么抑郁?是政治因素使然。她得的也可以说是政治病。所谓“一冬是不相干的,总是过了春分,就可望痊愈了”,第二十六回有关于冯紫英随父亲神武将军冯唐春天去猎场勘察的交代,书里的“月派”总想趁皇帝春狩时“举事”,因此身为“月派”首领“义忠亲王老千岁”女儿的秦可卿,总是春前精神焦虑,能不能见好,全取决于“过了春分”以后的政治形势。红学所的校注本在第十四回后有一条校记,认为秦氏死在春天,但是细读这三回的文字,没有春天的迹象,更像是深秋。凤姐梦见秦氏前,和平儿“拥炉倦绣,早命浓熏绣被”。宝玉听到丧音后,立刻要往宁国府去,贾母说“夜里风大,明早再去不迟”。到了铁槛寺,宝玉、秦钟随凤姐在那里过夜,第二天贾母、王夫人打发人来看望,“又命多穿两件衣服”。到第十六回开头,又交代说秦钟“在郊外受了些风霜”。我的看法与红学所校注者不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