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了与主子没有太大区别的优越生活。
贾府里小姐们的头等丫头,身份地位,以及生活享受,相当于副小姐。抄检大观园之后,司棋首罪被撵,周瑞家的押着她出园,正巧遇上宝玉,司棋哭着请求宝玉援助,这时候周瑞家的就发躁向司棋说:“你如今不是副小姐了,若不听话,我就打得你!”这话也反证着,在没有被撵逐时,司棋那样的丫头,是连周瑞家的这样的女仆也惹她不起的。像袭人,她的生活状态更难称做女奴,她母亲病危,主子不仅特许她回家探视,王熙凤还特意让平儿找出自己上好的衣服来,让她穿回家去,这当然一方面是用以显示贾府的体面,一方面你也可以认为这是由于袭人以告密方式取得了王夫人信任,王熙凤也意在优待一个“女奴中的叛徒”。但是,我们还可以翻出一大串关于晴雯的情节描写来,晴雯根据那样的解释框架,可是被定性为富有叛逆反抗精神的女奴的,但是,她的衣食住行,何等讲究,又由于她本是贾母看中的丫头,派去服侍宝玉后又深得宝玉宠爱,在抄检大观园之前,任凭她如何娇嗔任性,主子们也没有怎么去责罚她,反倒是她,动不动就对比她身份低的丫头仆妇横眉立眼,动辄以“撵出去”为威胁。
按说,贾府包括大观园既然是女奴们被剥削压迫的空间,那么,具有反抗性的女奴的首要的反抗意识,就应该是想方设法逃离那个空间,其行动,也应该是越早挣脱那牢笼般的空间越好,但是,书里的大量描写,尤其是关于晴雯的大量描写,却表现的是无论如何不愿被撵出去的意识,以及拼命要保住那女奴位置的大小行动。我在前面讲座,对于晴雯的这种思维与行为有比较详尽的分析,特别指出第三十一回里,当她因为性格原因跟宝玉发生冲撞,宝玉气急中说要回王夫人把她打发出去时,她当然还是反抗,但她是怎么反抗的呢?她哭着宣布:“我一头碰死了也不出这门儿!”
晴雯珍惜她所置身的空间。书里的绝大多数丫头都舍不得离开那温柔富贵乡的空间。金钏投井,不是因为主子逼迫她在那个空间里生活,而是因为主子认为她不再够格待在那个空间里而被撵了出去,她因为“失乐园”丢脸面而“烈死”。入画、司棋被撵逐时都还苦苦哀求主子能开恩让她们留下。已经进入那种空间的女奴,宁愿“一头碰死”也舍不得离开,而没进入那样空间的少女,却希冀能到那样的空间里去为奴。柳五儿就热切地盼望着有那么一天,能成为怡红院的丫头,从而可以名正言顺地越过大石头大树和房子后墙构成的区域屏障,大摇大摆地在大观园的主景区里优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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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五儿作为贾府世仆的女儿,到了能干活的年龄,本该立即被府里的总管部门分派到某主子房中充当丫头,究竟会被分配到何处,自己没有抉择权,命运全凭别人支配。在贾府这个大空间里,各个小空间的区别有时候还是很大的,比如,如果分配到赵姨娘身边当丫头,那就跟分配到林黛玉身边当丫头,在生活质量和生活氛围上会有天壤之别。
谁甘心自己的命运完全被别人支配?总要想方设法谋求一个好的生存空间,来容纳自己的身心。
书里交代,柳五儿十六岁了,“虽是厨役之女,却生的人物与平、袭、紫、鸳皆类”。脂砚斋指出,她名柳五儿,除了因为排行第五,还有谐音的含义,“五月之柳,春色可知”。她之所以十六岁了还没有划拨到某房为丫头,是因为素有弱疾,故总处于待分配状态。有弱疾就暂不奴使,并非是主子人道,而是主子的一种卫生保护措施,怕有病会传染给主子,即使没有传染性也怕不健康而降低服务质量。按说十六岁了还可以不被奴役,应该被柳五儿父母和她自己视为幸事,但这状况倒成了他们的心病,他们全家,特别是柳五儿本人,都为此陷于焦虑,都巴望能快些被安排一个“体统”的位置。正巧跟柳家长期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