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警幻仙姑作歌而现( )
宝玉为麝月对镜篦头( )
二玉桃花底下共读《会真记》( )
黛玉离开潇湘馆嘱咐紫鹃收拾屋子( )
宝玉隔着海棠花看见小红(脂砚斋认为是“隔花人近天涯远”
的意境)( )
迎春独在花阴下拿花针穿茉莉花( )
宝、黛等乘船在湖里残荷中穿行( )
宝玉提灯暂别潇湘馆,蘅芜苑婆子打伞提灯送燕窝( )
黛、湘联句:“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 )
妙玉深夜庵中续诗( )
脂粉香娃割腥啖膻( )
黛玉教鹦鹉吟诗( )
香菱抠土吟诗( )
宝琴立雪小螺抱梅( )
莺儿采嫩柳编花篮( )
黛玉葬花( )
宝钗扑蝶( )
群芳夜宴( )
湘云醉卧( )
晴雯撕扇( )
晴雯补裘( )
龄官画蔷( )
大观园里放风筝( )
按说,应该在八十回都讲完后,再来作这样的“结算”,但是,全书写到六十三回,所剩的美事美景已经不多,衰相迭现,败兴连连。上述二十三项美丽镜头里,六十三回后我们仅列出三项,其实放风筝已经是“春梦随云散”的悲兆,而黛、湘、妙联诗之美,已是不堪承受之凄美。
有人可能会问:所开列的,怎么没有“惜春作画”这一项?细读《红楼梦》前八十回原文,你会发现并没有一段文字正面描写惜春作画,没有那样的一个具体场景。惜春作画总是暗写,写宝玉总往她那边跑,去看她画得如何,也写到贾母亲临她住处暖香坞要看画,但惜春说天气冷了,胶性皆凝涩不润,恐画了不好看,收起来了。但是《红楼梦》的读者可以从作者的暗写里延伸出自己的想象,这就是“接受美学”所说的,读者与作者共同创造,去营造出一个艺术天地。早在清朝,就有许多画家画过惜春运笔作画的场景,天津著名的泥塑艺人“泥人张”,上世纪创作的泥塑《惜春作画》,不但有惜春执笔凝思的形象,还围绕画案把宝、黛、钗、湘、迎、探等都生动地呈现了出来,堪称《红楼梦》衍生出的艺术品中的精品。
第六十三回是荣国府,特别是大观园从盛而衰的一个大转捩点。这一回里群芳所抽到的花签全都暗示着她们的命运。值得注意的是,特别写到麝月抽到的花签,其他角色的命运前面都有过暗示,这回不过是再加描补,但麝月却是头一遭。她那根签上画着荼糜花,题着“韶华胜极”四个字,其实这不仅是暗示她个人的命运(她是在宝玉身边留守到最后的一个丫头),更是告诉读者:这些青春生命的美好岁月都已经达于顶点。签上还有一句旧诗“开到荼糜花事了”。荼糜花是自然界春天最后开放的花朵(经人工培育的春后花卉,特别是暖棚里培育的四季可开的多种花卉另当别论),荼糜花谢落,春天就结束了。春逝,是中国传统文学艺术里永恒的喟叹性主题,也是曹雪芹《红楼梦》全书的基调。他珍惜笔下这些春花般的美丽生命,写出春逝后美丽归于陨灭的人间悲剧。
《红楼梦》写得很美,但曹雪芹不是唯美主义作家。他在美的展示和美的毁灭里,富有写实的力度,更有虚构的技巧,并且熔铸进丰富的政治、社会、伦理、哲学的内涵。我在这几本书里,都努力地去揭示这部伟大作品的思想性。但是,我认为,即使有的读者就要从唯美的、趣味的角度来品味这本书,那也无妨。过去,有的研究者下工夫考证寿怡红群芳开夜宴宝玉和群芳的座位次序,一度被批判得体无完肤,这种批判是不利于构建和谐社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