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厌辞愿意开这个口, 顾越芊就想将这事翻篇,有没有学问她不关心,今天邀请裴厌辞过来又不是为了这事。
“公主殿下可不能偏心, 裴大人这敷衍的说法完全没办法说服我们。”赵源环顾左右, 其他人也都有这般想法,“裴大人, 今日你不说出点门道来, 恐怕朝野中人会怀疑你德不配位。”
“攻讦我德不配位, 然后呢?”裴厌辞好笑道。
“当然是上书给陛下咯, 除了这个还有甚办法。”对面戚澜抱胸, 目光桀骜不虞地仰视斜对面站着的人, 冷笑, “是我孤陋寡闻了, 一个八品的右拾遗, 能算老几?”
“你……”赵源“一个杂种”差点脱口而出,好歹记着这里是公主府, 深呼一口气, 将面上一丝狰狞掩去,看向裴厌辞。
“裴大人, 今天之后, 恐怕不利的流言会就此传出, 国子监的声誉,必定也在你这里毁于一旦。”
裴厌辞似乎想到了谁,脸上的漫不经心慢慢收敛, 盘坐在食桌后的身体挺直了一些。
“方才你们所言,我都很赞同。”他道,“大宇在年初大败大熙, 这的确振奋人心。连年无旱无涝无地动异象,风调雨顺,百姓仓廪实,衣食丰,日子比三十年前好过不少。一切都是因为有圣明的君王在座,良臣辅之,才能让大宇平安顺遂。”
“你这是将我们说过的话换个方式又说了一遍。”一个人嗤笑道。
“大宇永远无法胜过大熙。”
此话一出,满场寂静。
他们脸上的错愕都来不及掩饰。
顾越芊都愣住了,“裴厌辞,你知道就算在本宫府上,今日人多眼杂……”
“下官知道,”裴厌辞朝她点了点头,又看向在场的男男女女,坚定道,“这就是我的看法。”
“三年一次的科举,给朝廷带来的都是一群废物没错,就是你们。”
“赵大人,今年的新科状元,表面上夸孙小姐还算不错,实则目中无人,狂妄自大,连承认人家一个闺阁女子作诗比你强都不敢,不如好好扪心自问一下,你这状元郎的头衔是怎么得来的。”
“你……”赵源手指颤抖地指着他。
“武大人,”裴厌辞把他的手指不客气地按下来,碍着他眼了,“久仰大名,你若非有个二品重臣的老爹,你觉得就凭你在国子监流芳十年仍拍案叫绝的混账本事,能顺利出师,考上科举,而后入朝当个六品官?
“还有辛公子,你还未入仕,那你今日出现在公主府,其用意想必无需我多言。奉劝你一句,莫被别人的权势富贵迷了眼,安心读你的圣贤书,比甚路子都强。
“你们一个个满口天下苍生,仁义道德,仿佛天下百姓都因你们过上了好日子,但你们知道现在大宇真正实现仓廪实、衣食丰的百姓大概有多少吗?你们天天喊着这句话,能拿出佐证吗?
“大宇有两千七百万人口,其中一千四百万人每天只能勉强维持温饱,若遇上流年不利,苛捐杂税,他们是最早没命的那批人;
“约莫九百万人能住上砖混土房,一年有买上几顿肉和一身衣裳的余钱,但只要连续两三年的天灾,几次征戍,就能让他们流落街头,易子而食;
“还有三百五十万人可以三不五时买顿肉打打牙祭,一年能给自己添几身新衣裳,吃几次馆子,勉强能够得上你们说的仓廪实、衣食丰;
“只有约莫五十万人,才是你们眼中能代表大宇最繁华的样子。
“四百万人,你们嘴里的天下百姓衣食无忧,只将全国一成半的人算进去,剩下八成半在你们眼里就不是人了?这还只是户部登记在册的人数,那些流民,全国加起来至少也有八百万,若加上这些,只怕还占不到一成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