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过没有,普通人家出身的人,从一开始就输了。那些家境也许还不错的富农,举一家之力供一个孩子读十几年书。而权贵世家的子弟一出生就能接触汗牛充栋的书籍,三岁写字,六岁成诗。你给了普通百姓渺茫的希望,结果呢,权贵子弟该进国子监的照样能进,而普通家庭的孩子可能十年后面临科举不中,家境返贫的情况。”
方清都面目狰狞,眼中含泪,“这是何等的绝望境地,你让他们怎么过活,怎么面对日渐衰老的父母和被给予厚望的自己。”
“咱们说的是国子监门槛的事,你别扯科举,这完全就是两码事。”裴厌辞始终保持冷静的思绪,道,“凡事有好有坏,一件事情的产生必然带来其他一连串问题,但我们不能因为担心会带来其他问题就否认现在的决策。”
“带来的问题就是你与仪制司勾结,卖官鬻爵,光明正大地行使贿赂!”方清都道,“我明日就去御史台告发你去。御史台若是怕你郑家,我就去扼鹭监,早晚让你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裴厌辞听到他这话,不由感到好笑,笑意却不及眼底。
“难道我不与随路说这事,他们就不会干了?你一脸正气地去仪制司,告诉他们这提议有多好,那章程有多利于天下学子,他们给你通过了吗?只要没能落地,再好的设想都是一张废纸!
“方司业,你一人心中装着读书人的前途,胸口揣着千万人的仕途梦,不代表其他人也一样。我与随路都是俗人,我要功绩,他要钱财,我们都没你高尚,但是我让国子监活了下来,不说别的,至少还能再挺几年,随路也帮我们跑腿,将这些措施实打实地落地。
“还有,你说这些举措祸国害民,给人百姓希望,又依旧被世家堵死。方司业,你是不是太极端了,把你自己和身边的几个例子当成所有人,这举措都还没正式开始,就提前害怕起了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何况你想的这些,难道我就没有考虑到吗?你在将别人当傻子。随路肯同意这个举措,难道是因为他揽的钱不够多吗?谁不知道国子监的博士都是臭脾气,他从卖入学名额这里赚到的所有钱还不够他卖给学事司一个职位的多。还不是想看国子监彻底败落下去,以解他心头之恨,不得咱们自己趁早玩完。”
“你既然知道,还大力推动此事,到底是何居心!”
“既然晓得,我为何就不能有后招。”裴厌辞摇头,叹道,“方司业,一口吃不成一个大胖子,事情要一步一步做。你将所有路都堵死了,别人从你这里捞不到半点好处,他们怎么会给你方便。”
所以他说,萧与和他这群读书人一样,想法总是很完美,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就是不考虑实际。
方清都脸色涨得通红,气得无以复加,他完全不敢苟同这小人的话,却又没办法反驳。
“官场上的事情其实不难,虽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却也没你想的那么黑暗不堪,大家都是人,都有私心。”
裴厌辞给他到了一杯茶顺顺气,不然这人真可能被他气死在这,“说到底,就是权力和利益的互换。你给人方便,他便也能给你方便。你给了他体面,他便也还你体面。交易的多了,利益趋于相同,那就是同党。”
这是最薄弱的利益关系链条,倘若哪天一人落难,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对方。
但这对于随路和陈嗣宏来说,已经足够了。
裴厌辞可没希望与这两人生死相依。
“咳咳咳咳……”
窗下传来一声止不住的咳嗽声,将两人的话打断。
“齐大人。”方清都还未走到窗下,已然叫出了窗下的人的名字。
显然他就早已经知道了。
裴厌辞笑了下,没有说话。
齐祥好容易捋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