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了一下。
官奴几乎没有在没翻案的情况下赦免其奴籍。所谓国仇家恨,一族之倾覆不可能不让人怀恨在心,上位者也忌惮着,万一他们得了良籍,日后改头换面手握政权,翻案是小,找当初定罪之人报仇是大。
皇帝瞥了眼旁边的顾九倾,“你府上的人你清楚,他怎么好端端的就失忆了?”
顾九倾不敢隐瞒,惶恐道:“之前扼鹭监在祥庆酒楼抓言论偏激的书生,不料起了打斗,误伤了儿臣府上这个下人。”
族人早就西去,孤家寡人一个,还失忆了,裴厌辞的话语都在给他传递一个信息他没有任何威胁能力。
“今儿个是个大喜的日子。”皇帝道,他好久没有这般畅怀,没有看过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击鞠赛,挥了挥手,“小事一桩,朕允了,即日起,你就恢复良籍身份。”
“多谢陛下。”裴厌辞跪地谢恩,掌心火辣辣地痛意,脚踝刺骨钻心的疼痛,终究换来了值得这一切的一句赦免。
“小人还有一事,请陛下答应。”裴厌辞直起身,目光坦然地看向皇帝,“小人晓得获胜者一人可获得一个赏,小人斗胆,前日在击鞠场惊马时救下了殿下,可否找陛下再讨一个赏。”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朕喜欢你这性格,行,有功自当赏,你想要甚?”
开口之前,裴厌辞先是看了眼郑清来,而后深情地看向顾九倾。
郑清来被他这一眼看得心中狂跳,面色肃然起来。
这小子要搞幺蛾子。
不管裴厌辞此刻嘴里说出有关顾九倾的任何事情,都将是对他几年心血的一次沉重打击。
蓦地,他察觉到裴厌辞纤白的手指提了提身前的领口,似在欲盖弥彰地遮掩。
接着,裴厌辞意味深长而得意地看着他。
他明明白白接收到了这人眼里传达出的讯号。
你劝太子只允诺我男妾名号,我这就给自己求来侧妃之位,甚至王妃男君也不是不行,我可是与他有了夫妻之实。
有一瞬间,他察觉到了一股危机感。
这人自以为是、感天动地的爱情,会将他,郑家,皇后,太子,甚至包括裴厌辞自己,都推入万劫不复的悬崖。
蠢货!
愚不可及的蠢货!
“陛下。”电光火石间,郑清来从一旁站了出来。
“郑相,你有何话,待朕赏完再说。”皇帝道。
“陛下,这位裴家儿郎是太子殿下府上的仆从,一直与殿下情同手足,今次见到他在击鞠场上大战身手,是乃大才一枚。臣今儿个也想沾沾陛下福将的喜气,收他为义子。”
“哈哈,你呀你,说你老狐狸你还不信,论招揽人才,数你下手最快,现在连朕瞧上的好苗子都要被你抢去了。”
郑清来忙慌张开口,“陛下,臣绝计不敢……”
“行了,玩笑话而已,你就是小心。”皇帝今日明显很开心,浑不在意道,“你多了个儿子,朕哪里有阻拦的道理,刚好给裴卿多一门喜。”
“多谢陛下,多谢、”裴厌辞笑着看向郑清来,“义父。”
郑清来嘴角的笑意僵住了。
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算计了。
裴厌辞想要的,从来不是简单地恢复良籍那样还是白身,一切从头来过,他怎么可能甘心。
他谋的,就是一个世家子的身份。
顾九倾逼他当男妾,倘若失去端午这次机会,他将永远困在后院的一亩三分地中。
棠溪追拿假身份与他合作互换,可只要他还有一天用着那个假身份,他就要受制于棠溪追一日,永远低他一等。
看似对他好的两个选择,怎么比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