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三的早朝上,庆阳听见聂鏊一口气参了五个官员,有强抢民女的,有纵亲伤人的,也有贪污错判冤案的,父皇准了御史台的进一步劾察,劾察证据充足便可定罪。

聂鏊弹劾前就搜集全了证据,弹劾只是走个过场,下朝后再递个劾察的折子,经过中书省呈递后兴武帝御笔一批,聂鏊直接将旨意送往地方行御史台,命其抓人、平冤再清查各获罪官员的家产。

沈富仁一案,因为涉及到他在老家以及他为政的六县田产,查账再核实便耗时两月,为了等此案的结果,兴武帝今年都没去西苑行宫避暑。

六月中旬,聂鏊终于把整理好的折子递到了兴武帝手里,沈富仁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平庸知县,两朝为官十七年,名下光百姓挂名的田地便有七千多亩,这还没算上兴武帝登基后沈富仁被迫交出来的他强占百姓的一万两千亩。

兴武帝越算越气,将折子丢到桌面上,看着聂鏊问:“这七千多亩挂田多在他老家与前朝任职的两个县城附近,当初派人去督促他交出不义之财时,这些田怎么没让他交出来?”

聂鏊无奈道:“因为是百姓自愿投献给他的,不算强占,他只需提前跟百姓说好新朝继续收他们低于朝廷田税的租子,百姓便不会告发他。”

兴武帝忽地笑了:“朝廷要把他所有田产充公的事,可张贴告示了?”

聂鏊:“皇上批了这封折子,臣马上派人去贴,不过,这七千多亩既然是百姓挂在他那里的,是不是还给那些百姓更合适?”

兴武帝:“为何要还?他沈富仁用贪污的银子买下这些田地,现在他交不出银子,用田地冲抵赃银乃是天经地义。”

聂鏊:“就怕失去田地的百姓闹事……”

兴武帝冷笑:“闹就闹,朕没追究他们逃税的罪已经够仁慈了。”

帝心似铁,聂鏊只好遵旨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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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富仁名下那些挂田所在的县城,宛陵县离京城最近,只隔了三百里地,公文以两百里加急的速度送过去,今日送后日就到了。

才送出去三日,新上任的宛陵知县就送来一封急奏,说此地沈富仁所有的八百亩田地原户主们带上一家老小全都跪到县衙外面了,声称那些田地其实是他们的,求朝廷将田地还给他们,甚至有百姓以死相逼,幸好官府衙役阻拦及时才没闹出人命。

近千百姓围着县衙闹事,在哪朝都是大案了,六月二十二的早朝上,兴武帝让大臣们共同商议此事。

庆阳藏在御道,听见父皇用慢悠悠又十分困惑的语调问:“这事太荒唐了,朕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八百亩田地是百姓的,他们为何要将自己的地假装卖给沈富仁?他们就不怕沈富仁拿着字据真把田地当自己的,回头赁给别人收更高的租子?”

跟着,她听见了邓冲的大嗓门:“皇上忘了,以前咱们老家那边也有这种事啊,前朝的田税太高,百姓用这个法子逃税呢。”

“这个朕记得,可朕建立大齐后,定的田税是十五取一,怎么还有这种事?”

邓冲:“皇上收十五取一,当官的收二十取一,不还是一样吗,反正只要他们收的比朝廷少,百姓就还愿意挂在他们那。”

雍王:“这就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百姓们最会过日子了。”

兴武帝:“……你的意思是,朕的朝廷是魔,那些把朕当昏君一样逃税的百姓与趁机中饱私囊的官员是道?”

雍王:“啊,臣不是那个意思,前朝朝廷要百姓交六七成的税,那才是魔,皇上连一成都没收到,您是百姓们的恩人是天大的明君啊!”

兴武帝把人斥回武官那边,看向格外沉默的文官们:“左相、右相,还有诸位饱读诗书深明大义的爱卿们,你们说说,朕与沈富仁,谁是道谁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