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两束大灯,照着前方的路,和路上唯一的刘二,刘二看到自己的影子被拉的很长,他下意识转身,却被灯光刺的睁不开眼,他用手挡了挡,透过手的缝隙看到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
他站在车旁,看不清面容,但身形修长,高大伟岸。
车灯渐渐熄灭,被驱散的夜卷土重来,一切又陷入黑暗,刘二什么都看不见,眨巴眨巴眼,才渐渐恢复视线,适应昏暗。
冷风中,他打个哆嗦,风就吹不到他了,他眼前站个人,把他完全挡住,刘二后退一步,抬头看他,发昏的头脑懵了懵,才猛然反应过来,呲着大牙笑了,把花都举到他面前,声音哑哑的,带着浓重的鼻音,语气依然喜悦:“送给你!”
廖远停站着没动。
半晌,他接过花,在刘学放手时牵住他的手。
今晚是个重要的局,几个都是能在仕途上帮助他的叔父,他强撑着陪到最后,喝的超量,没有让李单扶着他回来就是最后的体面。
车停的时候,李单说:“书记,那好像是刘学。”
刘学。
廖远停缓缓才反应过来,脑子里第一个念头:他等我一天。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笃定,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让他坚定,这个愚笨的人,看他的眼神,会固执的等着他。
然后他下车,看到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瘦小的,破破烂烂的身影。
廖远停说:“吓到他了,关灯。”
李单愣了一秒,连忙噢了两声。
掌心传来的手感冰凉黏腻,廖远停低头看他,刘学僵着身子,木木地跟着他,眼睫毛长长的,鼻头冻的通红,手小的可怜。
这是刘学第一次和人牵手,男人的手温暖宽厚,包住他整个手,不是那种虚虚地握,而是有力道的,不容拒绝和抗拒的。
李单看着廖远停牵着人上二楼,挠挠脑袋。
进屋,廖远停就把灯打开了,刘学站在白炽灯下,狼狈的不堪入目,纵然是这么愚钝的他,也为自己脏乱的形象感到羞愧,他看到自己走过来的脚印,带着泥泞,印在洁白的瓷砖上,很显眼。
廖远停把花放在桌子上,脱下外套挂起来,转身,就看到刘学跪在地上,用袖子蹭着地上的脏污。
他愣了一秒:“你在干什么。”
刘学一僵,收回胳膊,慢吞吞地站起来,低着头,手指搅在一起,声音低低的:“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一整天没进食的肚子还叫了起来。
刘学把头垂的更低了,恨不得埋到地里去。
廖远停揉揉眉心,感觉自己捡了一只流浪的小狗,还是那种没满月的,什么都不会,脏兮兮的小狗。
他给李单打个电话,让他上来,又给刘学倒杯热水,递给他。
刘学想接,但他接不住,他的掌心肿着,碰到热东西刺挠的很,痒疼痒疼的,那杯水就洒在了瓷砖上,还有些许溅到了廖远停的裤脚上。
刘学几乎瞬间蹲下想给他拍裤脚,但他的手也不干净,他就迟疑了,紧紧咬着下唇,泪一滴又一滴地落在廖远停脚边,无声地哭。
李单上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导致他也站在门口凝固了,看看廖远停,看看刘学,又看看廖远停。
廖远停闭闭眼,弯腰抓着刘学的胳膊,将他带起来,扶到床边,刘学红着眼,梗着脖子,就是不坐,甚至用手挡着自己的屁股。
廖远停看着李单说:“去买份粥,两道菜,一荤一素,清淡点的。”
李单应了声。
又归为一片寂静。
廖远停再次低头看刘学,看着他颤动的睫毛,喉结滚动:“我从没有嫌你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