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着眼睛,微挑的眼梢让他更像敦煌壁画上飞天的神佛。

李十二嘴皮子最好,“弟子前日夜梦菩提言说:南海观音九世投胎,皆苦修苦行,前世降生为先帝中宗第六子,亦未得善终。当今乱世为王,观音再临世于云灵山四合寺,是为救苦救难,拯救苍生。菩提在梦中命弟子引人来寺庙寻,果然见观音在此……”

银瓶听着这一番漏洞百出的说辞,目瞪口呆,可树林中的听众显然没发现破绽,个个情绪高涨,甚至还有人五体投地,哭诉家中弹尽粮绝,奄奄一息时,有南海观音降世施粮,救了一家老小的性命,原来真身在这儿。

凄凄惨惨,感人至深。

众人哭成一片,纷纷下拜,即便有的离得远什么也没听见,也被这气氛催出了眼泪,稀里糊涂跪了下来,齐齐请求菩萨出山挽救乱世

“保国祚,延太平。”

九月初,李延琮以“六王转生,观音降世”的名号起兵,起初并未大张旗鼓,而是游走于各乡县之间招募人马,因为之前他曾在山东各地分发济粮,虽并未真的发出多少粮食,名声却传出去了,一传十,十传百,如今听说真身现世,许多流民亡命反正是活不下去了,都纷纷下南方投奔。而当年他被贬出京,南下就藩之后,朝中多少与他交好的官员勋贵受到牵连,即便未被诛杀,也都仕途无望,打包回卧龙岗做了散淡的人。今时听说祁王复兵,索性死马当活马医,暗地里散家财相助。

等到十月底,星火燎原的时候,旗下兵马已有数万。

军队壮大的速度让银瓶惊愕。

她置身于这场洪流之中,像是被滚滚而来的浪头迎面打了个跟头,裹挟着在浩渺的平原上狂奔,不知去向。她跟随队伍从一个县到另一个县,多数时候和粮米一起挤在骡车里,有的时候要翻山越岭,也让她人生第一回尝到了骑马的滋味。

天气渐冷了,银瓶披着从县令家搜刮来的大红猩猩毡薄氅,高高的观音兜围着雪白的脸,丰红的唇,清凌凌的眼睛,画上工笔细琢的昭君也未必有她的好颜色。

昭君坐在马上摇摇晃晃,尽量把自己隐在衣裳里不引人瞩目。可她饿瘦的身子颠在太大的氅衣里,反显出一股烟似的袅娜,低着头躲避旁人的眼光,拘敛的姿态更增添了孱弱的美,在那些饿乏的男人看来无异于又甜又粘的高粱饴,看一眼就粘住了眼珠子。

只有一个人看见,对她大发脾气。

“你是骑马还是遛鸟,牵只猴子来都比你快!”

李延琮虽然惯于颐指气使,却很少这样疾言厉色地斥责她,银瓶自知理亏,也不好说什么。可他随即逼停了她的马,把她扯到了自己的马上。

银瓶唬了一跳,奋力挣扎:“你干什么!放我下去!”

“你还好意思闹,行军的速度全被你耽搁了。”他两只手勒着缰绳,轻而易举将她困在了臂间,阻挡了旁人的视线。只有两人相对,他又恢复了往日的落拓,漫不经心地笑道,“你可别惹我。等会儿日头一落,狼就要下来了,再闹,把你喂给它们。”

银瓶气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