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了,他体谅我,没有叫我如往常般送他下楼。
我站在窗边,雾珠从玻璃窗滴落,像两道泪痕,我用手抹开,见到木生为秦先生撑着一把黑伞,秦先生正在咳嗽,心有灵犀似的,他突然回头,望向这边的窗户,随后微笑着钻进车内。
黑色的车缓缓驶远,驶向没有边际的冰天雪地,我又想起那个锥心的雪夜,毅然决然转身走向顾珩。
大概刚接受完父亲的关怀,他还醒着。
真是太好了!
我“豁”地推开门,侧脸望向雪景的顾珩徐缓转头,两两相望,我方才那股即将见到他的兴奋忽然熄下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傻傻地坐去他床边,对他说些傻傻的话。
“你好些了吗,头疼吗口渴吗,知道这是几吧,我是谁?我是苏简简,你是顾珩,嗯?”
顾珩的神色十分冷静,冷静到像在看个傻子,他说:“究竟是我昏迷月余,还是你?”
被他激了句,我没摆在心上,咬咬唇,接着道:“那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拳头大的苹果最后被我削得只剩半个大,在我希冀的眼神中,他不得不吃光光。
病人需要的是休息,但我想我们一起见过寅初山的日出,又在同生共死中约定好和好,那我一定要尽全力照顾他。
我每天逼迫他吃一个苹果,错开父亲探查的时间来给他讲故事,唱摇篮曲,简直把他当做婴儿看待,最终他忍不了了,在我要给他暖床时,毫不领情拒绝了我,他说这不是对他好。
怎么可能,这是我想到的最无微不至的照顾了。
他说:“对一个人好,不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而是知道他想要什么。”
顾珩说得不错,我根本不懂什么叫爱,我强迫他接受我自认为的好,从前他一味反抗,我就变本加厉强迫,如今他肯张嘴告诉我正确爱人的方式了,算是一种进步。
可我当下没有回味过来,梗着脖子说:“那你要什么,要我走是不是,绝不可能。”
我们僵持着,他败下阵来:“那你坐在那里,不要发出声响。”
我捂着嘴坐在远处,盯着顾珩看,原本他闭眸把脸朝着我,没过几分钟,他红着耳朵把头撇向另一边去。
瞧啊,他又在对我不耐烦,但依照他所说的方法,总有一天我会叫他心甘情愿把爱交到我手中。
在疗养院的日子,我无微不至地观察他,被他嫌弃得不行,将我从浴室中赶出,再将门反锁,警告我不准再观摩他沐浴。
我大声告诉他,我不过是怕他摔跤,得到的是突然响起的水流声,我悻悻坐下,执笔写下这段时间观察所得。
他喜欢草莓多过苹果,喜欢白开水多过饮料,喜欢春天多过冬天,偶尔我看着窗外积雪蠢蠢欲动,多次用眼神暗示他,他都视而不见,抖擞报纸,遮住自己的脸。
他的喜恶皆与我相反,唯一相同恐怕只有喜爱茉莉花,我咬了咬笔头,心想真是艰难的一战。
但再仔细想,其实我早在与秦先生相处中深谙讨好之道,顺从一个人有什么难的呢。
当我尝试讨好秦先生那般去讨好顾珩,比如耐着性子陪他在屋中品茗阅报,我身处那样寂静的环境,只盼望他能从书中漏一分目光时,我意识到一切是错误的。
我要的不是复制一份错误的爱意,顾珩也不是秦先生,我是可以要求他反馈我的爱的至少那个雪夜他曾如此答应我。
于是我抽走他的书,在他疑惑的神色中,合上书在床边问道:“那天晚上我们从高塔逃出,你还记得跟我说过什么吧。”
他看着我,不说话。
我清清嗓子:“你说过你要多爱我一点,你认不认?”
静默半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