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太嫩了。
宋式月还在考试与学习的樊笼里,文章作不下去了就去做女红,女红做不动了就去看书,过上了规律且劳累的生活。
“我在想春秋围考不上怎么办,”宋式月把她写的一篇八股递给我,表情既摆又绝望,“考不上我干什么去?”
我安慰她:“会考上的,考不上就待家里,我和咱哥咱妈养你一辈子承欢膝下也很好嘛。”
她挠挠头,有点苦恼:“我倒不是怕这个,考应该还是可以的,是怕名次不好,给咱们家和夫子丢脸。”
“考得上就很厉害了。”很朴实地我实话实说,“落榜考生千千万,考上的能有几个呢。”
她一想也对,就抱着我的脖子吱哇乱叫起来:“一想到我哥那个闷葫芦我这个年纪就已经考中探花了就好嫉妒他啊啊啊啊”
我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间:“我还状元呢,你不嫉妒我?”
她实诚道:“嫉妒啊。”
“但是你十六才考上,我今年十四,过两年再嫉妒。”
我给她逗得笑出声来,拍拍她的脸:“好好备考,这次我没法陪你考试了,记得自觉些,别老是想着看闲书。”
“和兄长好好相处,别让娘担心。”我低声说。
宋式月乖乖点了头。
她一向让人放心,乖巧得让人心疼。
在临走最后一天,我去见了宋式玉。
他身侧悬浮着的孤独感和疲惫感更浓厚了。
他眼底已经浮现出了淡淡的青紫,估计这几天事务交接很忙。我好整以暇地打量他半天,最后嘲笑他:“你脸色看着像是快死了。”
他瞥了我一眼,叹了口气:“不至于,但确实挺想死的。”
“你活得倒是滋润。”
我说:“我早就调到国子监去了,那地方闲得死,当然滋润。”
他问:“下棋吗?”
我说行。
我们两个起了棋枰,在他院子的廊下了一局棋。阳光不错,在棋枰上落下斑驳交错的叶影。
我们两个其实不常下棋。我和他那两年相处里的下棋大部分时间是一个借口,棋盘一般摆在旁边,真正会摆在我俩面前的一般是各种话本。一直到宋廉死后,我们才真正开始以棋会友。
“慕若昭调你去承天府,有她的考量在。”宋式玉执黑,先行一步,“关于她提出和最初尝试的纲银法试用。”
我手里握着枚白子,随口答:“她想要我在湖广推行这项国策这不容易,我知道。”
我沉思许久,落下一子:“听说这最初还是你爹想出来的。”
“那倒也不是,应该是张首辅想出来的慕若昭不在乎政策来自谁,于国有利即可。”宋式玉的手指敲着棋枰,嗒嗒嗒,他半阖着眼睛,“这法要做,一定会引发些动荡。”
“朝堂怕是又要变天了。”他有些无奈:“或者说朝堂其实也没有很稳定过。”
我抬了抬眼,终于正了神色:“我知道。”
“到时候若是……我出了什么事,不必保我。”我盯着他缓缓抬起的眼睛,“不牵连宋家最重要。”
他看着我的眼睛,嗤笑一声,语气又变得懒洋洋的了:“说这种话,母亲听见了会伤心的。”
我跟着他落下一子:“那你就不要告诉她。”
他说:“……我尽量。”
我看着他那副不以为意地样子,有些无力,又有些无语。
要是那天真的发生了,他包讲的。
“阿娘那个人啊……”我吁出口气,“还有你啊……我不在了,你们两个肯定又是那种状态。”
“什么状态?”宋式玉托腮看我,端的是闲适又放松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