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了。

慕青知道这世上的一切都有终结，年少情浓意长，却注定迎来离散破碎之时。

可她依然在等，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等她的少年回来。

慕青想要冲他笑，不知怎么泪水却抢先落下来。

她没有迎来意料中的回应，计许望着她，表情微微有些局促，双手放在膝头无意蜷起指节。片刻后，默默转开目光。

康复课要到十点钟结束，慕青坐在门外的长椅上等着计许。窗边叶影婆娑，投落在走廊的地面。她偶尔抬起眼，隔着玻璃看向室内，看见他肩骨单薄的轮廓，还有那漠然同冷的眸光。

他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哪里都没有变。

白寥寥的日光将走廊分割拉锯成两境。

慕青仿佛看见这两年的时光，像一条长长的走廊。看见他孤身游走于无声的角落，尽头的光影照不进他的世界。

十点一到，康复室的门被推开。

大量陌生的气息从慕青身旁擦过，男生站在人群末尾，日光照在他身上，他平静的目光穿过人群，定定落向慕青。

女孩坐在门外的长椅上，单薄的长衫睡衣在这乍寒的初春天里显得尤为不合时宜，她仰着一张苍白俏嫩的面孔，泛红的眼角被泪光浸润。

对着他唤道：“阿许。”

男生垂着眼，默默脱下外套，替她披在肩上。慕青向前抓住他的手，再一次唤他：“阿许，是我。”

他仍是那副淡然的模样，抬眼时猝然撞上她那灼人切切的目光，也只是沉下眉骨，轻轻掠过。

慕青望着他那漆邃干净的眉眼，心口一阵钝痛，攥着他的指尖死死不肯放，高烧后的气息格外不稳，她单手撑着座椅站起来，扑上前紧抱住他。

两年了。

她有两年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怀抱，同淡干燥的气息缓缓拂上她的后颈，少年人的体温隔着衣物熨贴着她的身体。

冬日的白雪，春日的软风，对她来说，都没有这个拥抱纯粹温暖。她曾经拥有一切，却依然觉得计许的存在才是她最终的归处。

这一刻，在他的怀里，慕青才算真正感受到情感落定的那一份心安。

-

回到病房时，有一位陌生的阿姨正在门前等着。她看见计许，脸上微微浮出笑意，提了提手里的食袋，声音拔高，“哎呀，忘了你今天也要过来，我只准备了先生和小姐的午饭。”

计许回之微笑，接过她手里的餐袋，“没关系的吴妈，我一会儿自己订餐。”

“好，那我先回去了，别又忘了吃饭啊。”

“嗯。”

计许推开病房的门，独自走到休息区，拿出餐袋里的食盒摆在茶几上。

慕青从身后环抱住他，微烫的脸颊隔着衣物贴在他后背。

“刚刚那个人是谁？我都没见过。”

计许转身，掌心下意识地贴向她的额头试探温度，说道：“你父亲家的阿姨，昨天也是她来送的餐。你在里面睡着，没看见。”

慕青在他胸前抬起头来，一瞬不瞬地望住他，“阿许，你一直都和我爸住在一起么？”

他点点头，目光向下。

“那你……”慕青忽然哽住，吸了吸鼻子，喃喃怨道：“怎么不来找我呢……”

计许移开目光，有片刻的愣怔，随后轻轻推开她，“吃饭吧，一会儿你还有瓶点滴要……”

慕青轻轻牵住他的手，往前挪一步，很低声地说：“我不问了，阿许，我不问了，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他平和地望过来，将餐食一一摆好，“吃饭吧。”

慕青坐在沙发上，连日高烧后的脱力使她抓筷子的手不住地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