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这掌柜的瞧不起人,以为人家没钱。”

“谁想这小子偏偏把银子拿出来了!”

“自己叫了价,人家要买,又嫌便宜了反悔,哪有这种道理!”

“就是!做生意不讲诚信!”

议论声悉悉索索,不大,却清晰。

掌柜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臊得慌。

他偷偷看了一眼自家坊主。

华杉脸色铁青,狠狠瞪了他一眼。

掌柜脖子一缩,心虚地低下了头。

酒坊对门,金玉阁二楼。

雅致的窗棂后,一道目光紧锁楼下纷争。

程侯夫人捏紧了手中丝帕,指尖微微发白。

“乖乖,你看那掌柜的嘴脸!”她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焦急。

“哎哟,我是不是该下去了?”她有些坐不住,频频回头。

“再不去,我们舟儿怕是要吃大亏!”

桌边,她儿子程及玉慢条斯理啃着一块松仁糕,眼皮都没抬。

“娘,别急。”

“再等等。”

程侯夫人哪里等得住,心都揪紧了。

楼下,少年委屈的声音穿透喧嚣

【我,我要去告诉我姑母!】

程及玉放下糕点,手往桌上一拍。

清脆一声响:“娘,下楼!”

“哎!”程侯夫人提着裙摆就要冲出去。

程及玉忙喊住,语带无奈,“娘,注意身份。”

程侯夫人脚步一顿,在门口停下,深吸口气。

她理了理鬓角,清了清嗓子,腰杆挺直几分,端出侯夫人的仪态:“知道。”

哎,行!

程及玉看她那急不可耐的样子,摇摇头,没再跟上去。

巷口斜对面,一辆青帷马车静静停了许久。

车帘一角被纤细的手指微微掀开,一双清亮冷静的眸子,往那酒坊门口扫了一眼,复又缓缓落下。

“主子。”惊蛰低声禀报。

“一切都按吩咐的办妥了。”

“那两个帮腔是小侯爷庄子上的,混在人群里,拱火作声。”

凌曦点了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细密的绣纹。

思绪回到那日郁楼雅间。

这出戏,本得找个放得开、豁得出去的人来演。

最好,还得是那种平时就戏瘾大,一点就着的。

程及玉那小子倒是一拍大腿,推荐了程侯夫人。

凌曦当时嘴角一抽。

程侯夫人?

让她老人家穿着破衣烂衫,跑这儿来跟个市井坊主撒泼打滚?

哪能成!

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排戏。

程及玉一听要装疯卖傻,还得扮土气,立刻讪讪地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他娘那身份,别说装,就是站在那儿,气度也遮不住。

曾玉也不行。

程及玉和曾玉这两个纨绔,自小就在京城里上蹿下跳,脸熟得很。

就算扒了锦袍换上麻衣,那股子京少的习气也骗不了人。

若是随便叫个机灵的下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