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几个学生过来道谢,顺着话头彼此厮见。

几人看谢蝉小小年纪,站在阶前指挥下人,笑道:“这位小娘子举止不俗。”

“她是我妹妹。”

谢嘉琅道。

青阳和仆妇一起忙活,学舍很快打扫干净。

谢蝉里里外外检查一遍,确定没有疏忽的地方,和谢嘉琅辞别。

“哥哥,我回去了。你在这里有什么缺的,叫青阳回去说一声,我让人给你送来。”

“过几天我来看你,给你带麻饼。”

谢嘉琅仍是嗯一声,送谢蝉上马车。

车帘落下时,他忽然轻轻地道:“团团。”

少年低沉清冷的嗓音。

谢蝉愣住了。

这好像是谢嘉琅第一次叫她。

克制,严肃。

还有一丝温和。

谢蝉扒在车窗上,呆呆地看着谢嘉琅。

她惊讶的样子也绵软,难怪叫团团。

谢嘉琅嘴角翘了翘,示意车夫出发,站在阶前,目送马车走远。*

县学的老师不仅有为人师长的严肃,还有身为学官的威严,对学生管束十分苛刻。

入县学的头一年,谢嘉文感到有些吃力。

府里请的老师很喜欢他,对他态度温和,他有什么疑问都耐心讲解。

县学老师整天板着脸,讲解问题速度极快,然后要学生自己反复诵读领悟,谁捧卷请教,他两眼一竖,呵斥学生蠢笨。

谢嘉文被骂了几次,满面通红。

不过在看到长兄谢嘉琅也被骂,而且被骂得更狠、次数更多以后,他心里好受很多。

入学考试,长兄列为甲等,和自己同列,他一直不服气,心想,那次考试,长兄大概只是运气好。

这不,进了县学,长兄天天被骂!

二夫人问起县学的事。

谢嘉文和她说了。

二夫人合掌笑道:“真金不怕火炼,这假的一炼就现原形了!”

谢嘉文也这么想。

然而年底考核,天天被县学老师叫去骂的谢嘉琅却得了甲等。

谢嘉文目瞪口呆。

今年得甲等的学生只有三个。

他是乙等。

第一年,谢嘉文觉得,或许只是意外。

第二年,谢嘉琅仍然是甲等。

第三年,谢嘉文十分刻苦,终于成为甲等。这年,谢嘉琅得了整个县学唯一的一个优。

谢嘉文一直以为,自己是谢家最优秀的郎君,长兄是个天生的废人。

可是在不知不觉间,长兄默默而飞快地成长,他一年到头都住在学舍,如饥似渴、日复一日地勤学苦读,发病时床头都摆着书卷。

终于,这个被众人漠视的废人脱颖而出。

谢嘉文沮丧地发现,现在的长兄每踏出一个脚步,都会把自己甩得很远,他努力在后面追赶,怎么也追赶不上。

发现这一点的,还有谢家其他人。

谢二爷是县学学官,看过谢嘉琅的考卷后,他头一个意识到,二夫人提醒谢嘉文「不要立于围墙之下」「提防大郎报复你」完全是多余。因为谢嘉琅从来没把谢嘉文当成对手。

这个少年,胸有丘壑,心思深沉。

只有谢蝉知道,在谢嘉琅身上发生的一切不是骤然间的变化,而是水到渠成。

他克己到让她咋舌。

她常去学舍看他,几乎每次去的时候,他都手执书卷。

过节时他也不回谢府,她带着糕点去看望他,暑热天,学舍热得像蒸笼,其他学生都回家了,只有他还在,汗流浃背,手里依然拿着书卷。冬天,学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