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疲累至极,脸色苍白,双唇微微泛青,看着面容枯槁,声音低低的,中气不足……可是他的话对在场所有人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一时间,祠堂前静得出奇。
众人都双眸
圆瞪,呆立当场,一脸的不敢置信,好像眼前的谢嘉琅是别人假冒的。
谢嘉文身上一阵凉,一阵热,震惊之余,心底还有种说不清的感受。他点头应下。
谢大爷沉了脸面,拦住谢嘉琅:“大郎,你冷静下来,我知道你是担心九娘……你不要冲动,从宗族除名,你的功名怎么办?”
大晋朝以宗法治地方,被宗族除名的人,定是犯了穷凶极恶的大错,或是背信弃义、不敬祖宗、不孝不悌之辈。不论走到哪里,都会遭世人唾骂,会被人怀疑品行。所以,没有人会傻到自请从宗族除名。就算家中亲人被宗族欺压,顶多只是疏远宗族,不会想着要彻底脱离。
这也是谢老三不怕得罪谢嘉琅的原因之一,他是族中长辈,又是个不要脸皮的滚刀肉,什么都豁得出去,谢嘉琅是晚辈,而且向来守礼,只要他没作奸犯科落到谢嘉琅手里。不管他怎么闹,谢嘉琅都不能拿他怎么样。
“父亲,我意已决。”
谢嘉琅翻身上马。
谢大爷不由得脚底发凉,颤抖着道:“大郎,九娘不是你六叔的女儿!”
谢嘉琅挽住缰绳:“父亲,我早就知道,六叔也早就知道,六叔视九娘如亲女,他怕九娘伤心,所以一直瞒着九娘。我对六叔承诺过,会尽我所能照拂九娘,六叔不在了,我是她兄长,当护她周全。”
谢蝉刚刚失去父亲,就被揭穿身世、赶出家门,她还生着病,这个时候被歹人掳走,她该多恐惧无助?
谢嘉琅根本不敢想象此时谢蝉正面临着什么,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清晰而坚定的念头,尽快找到她,让她少受到一点伤害。
纵使前面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他也要闯一闯,拼却这一身血肉,护她平安。
谢大爷愣了愣,松开了手。
谢嘉琅绝尘而去。
谢嘉文看着长兄果断决绝的背影,忽然明白了谢丽华的那句感慨里。
这几天,他们商量来商量去,瞻前顾后,犹豫迟疑。唯有谢嘉琅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先把谢蝉救出来,再论其他。
谢家族人站在原地,茫然四顾,不知所措。
族
长和几个族老不禁往前追了几步,谢嘉琅是族中最有出息的子弟,只要过了省试就不会被黜落,板上砸钉的官老爷,宗族改换门庭的希望,现在他竟然自请除名宗族了!
几人对望几眼,都是一脸的追悔莫及。
早知道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老六出事的时候,他们真应该拦住谢老三!他们觉得谢蝉不是谢家血脉,没把谢蝉当回事,一步错,步步错,直到现在,无可挽回了!谢嘉琅这一去,说不定连性命都要丢掉,没了谢嘉琅的名气,江州那些豪家还会对谢氏这么热络吗?
谢嘉琅快马入城,又快马离开。
范家已经接到报信,二十几个护卫在城门前等他,为首的护卫出列道:“大公子,九娘有难,我们不能坐视不管,郎君说了,要我们都跟着大公子,大公子只管吩咐我们!”
“跟上。”
谢嘉琅道,坐在马背上,一边疾驰,一边吩咐范家护卫分头行动。
二十几人很快分成几个队伍,拨马朝着不同方向奔去。
*
谢蝉醒来的时候,躺在船舱里,窗外夜色深沉,江面银光闪烁,水声潺潺。
她轻声咳嗽,浑身酸软乏力,想坐起身,眼前一阵发黑。
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睡在对面的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