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寨中官兵数量远超匪兵,加之己方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又据有地利,这一仗在她们看来并无太多悬念。
但高云衢和方鉴不是,她们是第一次直面战争。血腥气随着风飘过来,令方鉴想起初入京兆府大狱的时候。她不由地看向高云衢。高云衢站在她的身前,几乎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下方的血战,旁人看不出来,赞叹她心智之坚,曾与她亲密无间的方鉴却能看到她那淡然自若底下的紧绷。
方鉴近前一步,轻声问道:“大人不回去等吗?”
高云衢叹了口气:“古语云: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但身居高位不能只往高处往远处看,也得低得下头。需知我们做的每个决定,都决定了无数小民的命运。
“阿鉴,要记得,翻云覆雨简单,可那后头是有重量的,沉溺权术,玩弄的最终都是自己。”
悬在方鉴头顶的那块巨石终于落下,但却仅如清风拂面,吹散了躁动与不安,一如高云衢当年教她读书识人的时候一样,柔和平淡,却不容质疑。方鉴早便后悔了,那一场梦用高云衢一条命的重量让她幡然醒悟。
她看着高云衢的侧脸,认真地道:“大人,我知错了。”
“好。”高云衢应了一声,就此揭过,“好好看着。往后行事多想一想。”
“是。”
这场仗打了许久,直到日头西斜方才尘埃落定,官兵这边有些伤亡,但都在意料之中,匪兵歼灭大半,余下的不是被打散了,便是做了俘虏,算得上是大胜。
兵卒们在打扫战场,钟杳行在其中,挨个看过去,看见相熟的便替他们闭上眼,谢悯跟在她身边陪着她。两个人都不说话。
焦有常的尸身并不难找,钟杳将他拖出来,她力气不足,谢悯伸出手帮了她一把。钟杳将插在焦有常身上的刀剑一一拔出,蹲下来看着他熟悉的脸,叹了口气:“说实话,他对我不算坏。哪怕是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没有强迫过我,硬是等到我点头。可我怎么能不恨呢,折了羽翼,断了骨头,那样的痛苦远胜于死亡。”
谢悯没有接话,静静地听着,心口一阵一阵的疼。
“他呀,怕是到死也还想着回来救我。却不想是我亲手做局诱他踏入死地。”钟杳伸手合上了焦有常死不瞑目的眼,“你我两不相欠了,来生最好也不必再见。”
“娘子……”一个农妇走过来,欲言又止,唤了钟杳一声。谢悯认得她,她是钟杳的人。
钟杳站起来,看向她:“何事?”
妇人目露悲伤,不说话,望了望一个方向。钟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跟着她往那边行去。
沿路打扫战场的人们都给她让开了路,于是她便看见了静悄悄地躺在地上的小儿郎。
她稳稳地走到阿毅身边蹲下来,安静地看。她很久没有仔细看过阿毅了,比起阿初,她对阿毅实是算不上用心。她嫁给焦有常的第二年阿毅就出生了,那个时候她也还很年轻,那些怨恨那些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她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阿毅。随着年岁增长,焦有常打算亲自教养阿毅,她便顺理成章地把阿毅丢给了焦有常。十岁的时候,焦有常带着他去劫道,让他沾了血。阿毅回来的时候兴奋地把战利品捧到母亲面前,钟杳却变了脸色。她与焦有常大吵了一架,焦有常却平常地道寨中儿郎都是这般长大的,叫她别管,阿毅也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她便死心了,阿毅注定是要长成另一个焦有常的。那之后她只管看住阿初,再不管阿毅的事。
上一次见到阿毅的时候,他说自己长高了,但钟杳没有细看。现下,她总算有时间有闲暇细细来看了。她总当他还是小小一团的模样,而实际上,他已隐隐约约有了一些大人的轮廓,五官更像焦有常,也有些地方像她。
钟杳伸手抹掉了他脸上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