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玲觉着小姐的声音有点儿小,就像是从远处传来的。
她晃了晃头甩走这莫名的感觉,只道是床底木头隔绝声音效果太好。
只是,她敲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还没寻到时,碧玲终于觉察出了一丝不对来。
要说小姐那般着急要逃,不可能不催促她快些找的。怎么这半天她什么都没找到,也不见有人催促?
碧玲想到一种可能,猛地抬头却被床板砸得生疼,顿时方才的那一丝灵光也没了。
只见她揉着头,纳闷道:“我刚才脑子里想啥来着?”说罢又揉揉头,继续趴在地上扣地砖起来。
……
与此同时,周鸾已经翻墙出去了。
是的,三年都没爬出去的高墙,只因一颗树木被风雨吹断,又正好搭在高墙上,她才侥幸顺着那树木爬出去。
这过程出奇的顺利,顺利得让她不敢置信。
身边没有碧玲,外头没有卫兵,甚至整条巷子里都只是她一个人。
可她跑出来却没有丝毫欣喜之情。
说个让人发笑的话,她这次跑,竟然不想要远走高飞,竟然不是为了自己,而仅仅是为了别人。仅仅是想去挨家挨户敲门,劝人避灾,能劝一个算一个。
这想法,却让周鸾无端发笑。
她算是什么人?有资格做这般“救人”的事吗?
也不知孟云在地下是不是笑她“装模作样,自认菩提”?
她身上的雨披是碧玲的,依照她在府里可有可无的架势,碧玲又能领到什么好雨披?无非是样子好看,暂且能交给她们过眼的。实则,一沾水就四散开来,好不狼狈。
周鸾的头上没有斗笠,手上的桐油伞在翻过门墙时就掉到里面找不见了。
头发贴在脸上湿滑难耐,即便是没有铜镜,她也能想象到自己现在是哪番凄惨的样子。
就以这个样子跑着,像个失心了的病患,拖着破烂的衣裳,身上滚满了泥水,头发四散着狂奔,向着河堤狂奔着。
周鸾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跑到河堤附近的。她只知脑子里的声音嘈杂又安静,让她无法适从。可与此同时,她的脚步却越来越快,踉踉跄跄间竟然跑到了离河堤最近的村庄,名唤江畔村的村庄里来。
她原也不知村庄的名义,只看到了石头上刻着江畔,便想着这大概就是江畔村。
周鸾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敲了数十户人家,可这数十户人家都大门紧闭,甚至整个村子都宛若死了一般沉寂得要命。
“怎么会这样?”她被雨浇得都睁不开眼,许是这些年身子一直很弱,现下额头竟然滚烫无比,她只抬手摸了下就被烫开了。
与此同时,她才觉察出自个儿身体软得厉害,下一瞬便体力不支跌坐在地。
“小兄弟,你怎么了?”一个汉子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周鸾抬起脸,眼前被雨水罩得模糊一片。
似乎她即使再狼狈,那张脸也能分得清性别。
只听那汉子啧了一声,道:“竟然是个小娘子。”
周鸾艰难张口道:“这里的人呢?”
那汉子的声音却像是鼓一样,振聋发聩,“你说什么?”
周鸾揉了揉耳朵,缓过来,才张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大一些,道:“这里的人呢?”
“什么?”那汉子俯下身来却还是没听清。
周鸾这回却彻底没力气了,方才那声已然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却听那汉子转过头朝旁边穿着蓑衣的男人问:“你听到她说啥没?”
那蓑衣男言摇摇头,简意赅道:“没。”
那汉子却急道:“这可怎么办,这村子马上被淹了,也不能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