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贺听觉得陈琳夕今天不大对劲。

首先她来得比平时晚,其次她没带煲汤,最重要的是她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脸还有些肿。

贺听正嚼着口香糖,有些含混地问她:“你脸怎么了?”

“没怎么,”陈琳夕别过脸,顿了顿,支支吾吾道,“今天……没来得及熬汤。”

这个弯曲的角度正好暴露出她耳背上细小的抓痕,是早上在厨房争吵时留下的,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那条抓痕细又长,血色鲜红。贺听眼皮一跳,皱起眉头问:“那傻逼玩意儿又找你麻烦了?”

他说的是那个张嘴就喊人宝宝的傻逼玩意儿。

“不是他,早上和我妈吵了一架。”陈琳夕低下头,眼里忽然涌起一层水雾,但她很快就憋了回去,又恢复一贯的神色。

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贺听看出了些苗头,只觉得大概女孩就是爱哭,没当回事,不冷不热地回复:“我还天天和我爸吵呢……”

陈琳夕深深看了一眼贺听:“你爸是关心你,”说着她勾唇苦笑,“我妈恨不得我死。”

贺听想说“不至于吧”,可陈琳夕的目光太过笃定,藏着许多无奈和愤怒,还有绝望。

这种眼神似曾相识,就好像和别人解释微妙父子关系的自己。

父与子,母与女,理应是世上最亲密最重要的羁绊,很可惜,它并不适用于所有人。

贺听明白这个道理。

他稍微停滞,最后把原本调侃的话吞了回去,换了个相对轻松的话题问她怎么一天到晚那么闲。

这是他认识陈琳夕以来,第一次主动问她话。

这也是他对陈琳夕唯一存在的好奇,人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却天天在他面前晃,没点正经事?

“我早不读书了,”陈琳夕说,“在酒吧工作,晚上才去。”

“你几岁了?”贺听接着问。

“十九,”陈琳夕一只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问,“姐弟恋喜欢吗?”

“……”

怎么话题又绕到这上面了……

贺听倒回枕头上,冷冷道:“无聊。”

陈琳夕大概以为这是个玩笑,脸上露出了浅淡的笑容:“不试试怎么知道?”

贺听盯着惨白的天花板,忽然想起某张脸,心紧作痛。

这玩意要可以随便试试那姜信冬怎么不跟他试一下?

他静默片刻,沉声道:“我不会喜欢你的。”

陈琳夕怔了一瞬,在短暂的不动声响的凝视后,终于确定了贺听不是在说笑他很严肃。

她收起脸上所有的表情,平静地看着窗外:“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你……”

微风佛面,吹起了几缕碎发,她垂下眼睑:“是想找个寄托,觉得生活难的时候想找个人寄托。”

贺听面无表情地用舌头卷起口香糖吹了个泡泡,没说话,主要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你吃穿用度,家里不差吧?”陈琳夕目光落在贺听身上,背靠着墙壁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就没这么幸运了,我爸妈都是疯子,恨不得我死的疯子。”

她冷静地叙述着一切,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仿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早已经置身事外,贺听却在某个瞬间捕捉到她脸上微不可察的失落可能是对父母的憎恨,也可能是对生活的悲哀,也可能都有。

不是每个人都生在云端,有的人要越过重重荆棘沼泽,才能活得像个正常人。

贺听不知道她的生活有多难,只是这一刻,他好像透过她看到了比自己更糟糕的人生,他突然有点懂这个只比他大两岁的女生。

“那天在台球室,你